白泽“啪”地一声收起纸扇，清朗声音里带了三分不解道：“灵虚灵人。”
“灵宝天尊门下弟子，上次鬼仙大战后入灵宝天尊门下，正是亭立次仙还在掌事之时，”一旁角落里，东华大帝君不紧不慢道。
紫微大帝微微一笑道：“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天帝君本意是让掌管扶桑椹的你相助镇守毒窟，不料先破解了这神秘仙家。”幽叹道，“你掌管仙簿多年，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背叛仙界的仙家罢。”
东华大帝君缓缓走来，一手抚着长须，淡定道：“其实，他也算不上背叛。”众仙家闻言都瞠目结舌，玉壶上仙低声问道：“东华大帝君这般说，究竟是何道理？”
“因为，”东华大帝君扫视一圈，方道，“因为，灵虚灵人本就是鬼族，曾是世子旁施的亲兵。”
此言一出，众仙家顿时震惊得难以问出半个字，只有东华大帝君镇定如常，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鬼仙大战，白泽仙将与重明仙将斩杀世子旁施、重伤鬼帝，战功卓著，可曾想过，为何一向隐秘的鬼帝与世子能为仙界碰到并大破鬼族。”
白泽一改往日优哉，一脸严肃凝重道：“莫不是灵虚灵人告密？”
东华大帝君赞赏地看他一眼，道：“没错，灵虚修书一封，号称愿投降仙界、奉上鬼帝与世子的下落。彼时的贪狼与破军尚未成为星仙归属玄武麾下，不过一介仙兵，灵虚趁他们巡视时，将其毒昏，在他们身上放好投降书。贪狼与破军认为事关重大，便直接找到我，此后的事情，他们两位仙家也就不知了。”
“所以，”重明向前一步，道，“灵虚灵人以鬼帝和世子的下落交换到留在仙界，并且五万年来，东华大帝君从未提起这件旧事，仙界知道灵虚身份的仙家少之又少，那，亭立次仙可知？”
东华大帝君摇头道：“应是不知，我与灵虚见面后，就将他带到灵宝天尊那里，大战后灵虚就入了灵宝天尊门下。重明仙将是想问，亭立次仙怎么与灵虚结仇，如今，不仅自己深陷折磨，更给仙界带来战火。”重明闻言点头。
东华大帝君却是一脸无奈道：“这件事实是费解，亭立次仙公允正直、有口皆碑，不知怎样得罪灵虚。而且，”看看众位仙家疑惑的神情道，“灵虚投降仙界的原因，他也一直讳莫如深，任凭我与灵宝天尊如何询问，他都始终不曾提起半个字。”
“不过，这神秘仙家是灵虚，”玉壶上仙认真道，“很多事情就好解释了，冰寒黑石本下落不明，却突现仙界北天，正是贪狼与破军所在之处。神秘邪兽若真是世子旁施秘密豢养的邪兽，大约就是灵虚背叛鬼族时带走的，但并未献与仙界，怕是早有今日的打算。”
白泽看向东华大帝君，仍是疑虑未消，道：“我有一事不明，灵虚既是世子旁施的亲兵，为何我与重明在战场上从未见过？”
“因为鬼族鬼帝与世子的亲兵，并非只是战场上的那些，”东华大帝君道，“灵虚自言，鬼帝与世子身旁还有照顾饮食起居的亲兵，灵虚则是掌管文书的亲兵，并未在战场上露过面，而且对鬼帝与世子、甚至整个鬼族的事情都十分清楚。”
重明开口道：“灵虚叛变，难道鬼族就不知，任凭掌握大量秘密的世子亲兵投靠敌营？”
东华大帝君看向重明，慢慢道：，“世子旁施灰飞烟灭、鬼帝身受重伤引起鬼族内乱，灵虚便是趁乱设计成在内乱中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自然也不会引起注意。”
玉壶上仙摩挲手中玉壶道：“看来灵虚心思缜密，他囚禁折磨亭立次仙，利用邪兽攻击玄武，”看向凌水，“授剑之礼上破军的欲伤凌水怕也是出苦肉计，”缓缓收回目光，“毕竟司香传人的存在就意味着仙界有两位会炼制反生香的仙家，对鬼族来说并非好事。”
“目前，至少我们还有一件事占得先机，”白泽道，“毒窟周围守卫内紧外松，均为亲兵但数量较少，以冰寒黑光禁锢毒窟却未落光障，想是灵虚并不知我们已经知道毒窟的存在。”
紫微大帝摸摸下巴道：“白泽仙将的意思是，先发制人、毁掉毒窟。”
话音一出，玉壶上仙就问道：“莫说有冰寒黑光圈，要解救亭立次仙，就算没有这些，又如何能毁掉毒窟？几十万年前毒窟消失，不过是借了太古冰山的崩塌方沉入地下。况且，灵虚能取出毒窟中的毒物，怕是很快便会用在战场上，到了那时，仙界恐无胜算。”
诸位仙家一时沉默下来，许久，东华大帝君方打破沉默道：“发动大战、转移视线，鬼族攻占炎洲虽然只有几日，若仙界毫无反应毕竟不正常，会引起鬼族疑心，灵虚也会有所察觉，怕是会做些不利于仙界的事情。”
紫微大帝点头赞同，道：“而且这场大战必须所有高阶仙家全部到齐，才能隐瞒我们探知的消息，可是，这样一来，要想在大战同时对毒窟下手，法子只有陷入僵局，但这样代价很大。”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重明道，“大战一旦陷入僵局，主要仙家就必然出现在战场上，就算有所需要，也可学那世子落沙，用幻影之术。”
白泽轻敛纸扇，淡淡道：“烽火已起，纵然无风亦熊熊，燃尽一夕荒秽，方还一世清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紫微大帝与东华大帝君相视不语，沉默片刻才道：“白泽和重明为中央、北方、南方三军主帅，玄武上仙、朱雀上仙为副帅，三日后，征讨炎洲。”环视在场仙家，“军情紧急，只得现在就筹谋。”
玉壶上仙闻言看向半晌插不上话的凌水和若水，示意她们离开，两位仙女恭敬行礼。凌水刚出生香楼，就见东华大帝君尾随而来，不禁好奇道：“炎洲筹谋，怎可少了东华大帝君？”
东华大帝君露出淡然笑意：“我是来帮助破解毒窟的，况且，行兵打仗之事我半点不懂，留在那里也是如你们方才一般，徒自吃惊发呆，还不如出来看看熬煮反生香。”
凌水与若水“扑哧”一笑，便跟着东华大帝君身后慢慢走着，若水一边走一边道：“都说东华大帝君掌管仙簿，熟稔各路仙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可惜是那灵虚灵人，先是叛离鬼族，又为害仙界，真真罪不容诛。”
东华大帝君回头看了眼若水，意味深长道：“世事纷杂、本心难定，你见的魑魅魍魉，却是他眼中的世上无双，你的视若珍宝却是他的弃之敝履，莫道阴差阳错、擦肩而过，就算拼尽全力还是徒劳无功。凡罪大恶极，必有根深蒂固，你只晓他的罪，不知他的苦，纵然他千错万错，或许你也曾是他的错。”
一席话听得凌水云里雾里、面面相觑，东华大帝君缓缓踱步，目光悠远地望着波浪起伏的碧海道：“五万年来，我也曾无数次思索灵虚的事情，他三缄其口必是有极大隐痛，我左思右想，方琢磨出一点可能。”顿一顿问道，“凌水灵人、若水飞仙，你们对鬼族所知甚少罢。”
凌水惭愧道：“的确，我与师妹对鬼族的了解，仅限于对上次鬼仙大战的传说。鬼帝武艺高强、功力深厚，十分疼爱长子旁施，倾注心血、精心培养，望其能壮大鬼族、统御天下。世子旁施亦不曾让鬼帝失望，大战中统领鬼兵，多次大破仙兵，甚至一度威胁天帝君所居的四面山。可惜，世子旁施终为重明仙将所诛，鬼帝亲眼目睹长子烟消云散，誓要复仇。”
东华大帝君转过身来，微笑道：“原来你们这些小辈仙家，听到的都是这样传说啊，”忽敛笑意，“你们只道鬼族贪婪，却不知鬼族尚武。”
“尚武？”凌水与若水杏眼圆睁，不解东华大帝君所言何意，不多时，若水就似有醒悟道：“东华大帝君的意思是，灵虚灵人在鬼族时，是世子旁施的文书亲兵，虽是兵但不曾身披盔甲上战场，对于有尚武情结、渴望建功立业的灵虚来讲，不啻是一种折辱。”
凌水看看若水，又望向东华大帝君道：“此种心情可以理解，但为了这点便背叛整个鬼族，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罢。”
“子非鱼，焉知鱼之苦，”东华大帝君感慨道，“灵虚这般选择，原因定然更为复杂，有时在你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他而言自然不过。”
凌水与若水都默然陷入沉思，东华大帝君见状，便要走开，却被凌水叫住，慈霭问道：“还有何事？”凌水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东华大帝君，我向您打听一位仙家。”
“凌水灵人想要打听哪位仙家？”
凌水咬咬嘴唇，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单黯”。
东华大帝君微微一怔，不假思索便道：“仙界并无此仙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