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不才《参商》(纯歌版)
木令花影与金刚莲花碰触一刻,白光紫光交相辉映,强烈耀眼、难以直视。若水忙抬手遮住那光芒,还不忘偷偷瞥一眼白泽,本以为他定然是忧伤悲戚、强忍泪水,不料他竟看不出丝毫难过,不知是强作镇定还是无动于衷。
夺目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木令花影似在风中被一点点吹散,片片淡紫花瓣纷纷随风飘扬,围绕花影缓缓飞舞,愈来愈多,慢慢弥漫在整个八卦毒形的周围,与曼珠沙华、琉璃繁缕、凝若花相映彻,漫天飘飞,久久不绝。
若水不禁向前一步,望着纷飞的木令花瓣,过往曾经纷至沓来。仿佛置身木令树下,远远便望见闲坐执书的白衣公子,淡然散漫的笑意永远挂在嘴角,随手一扬拜帖便化为飞舞花瓣,无奈中又有着三分孤独;又似树下公子衣袂翩跹、剑光点点,随着古朴高远的琴曲舞起“清散剑法”,胜雪白衣裹挟淡紫花瓣,银光如月华般流泻,目光相交间的心颤,恍如昨日;更有木令树下共采木令花,一举一动温儒风雅,一言一语柔和清淡,仿如安好岁月;还有酩酊大醉、落拓不羁的颓废公子,两手相握、近在咫尺,浓烈酒香中温热呼吸相闻,连醉酒都如倾倒玉山一般撼动心魄。
“可是,”若水转念一想,蓦然想起那幅《木令谷图》,一丝苦笑弥漫开来,望着世上无双的背影,不由得心道,“原来,他的木令谷为她而建,他的木令树为她而种,他的木令花糕为她而做,他的木令花酒为她而酿,他的‘云心’琴曾为她奏响,他的‘汉广剑法’曾为她而舞,他的丹青诗句曾为她而作。几十万年,沧海桑田也已几度,他的深情却一如当初,他的思念从未遗忘。哪怕,如今,不得已毁掉毒窟,毁掉金刚莲花,毁掉曾经出生入死的地方,他也要用木令花影祭奠,用一场绝美的盛大告别。倾尽一人心如此,又有何求,只可惜,我不是她,徒有羡鱼之情。”
一番柔肠百转,若水心中已是切切悲戚,柔荑般的玉手轻托一瓣淡紫细细打量,眸中水雾蓦地涌起,模糊眼前木令花海,却余清脆声音悠悠回荡:“娇眼斜回绿水畔,淡香点染青山间。白莲聊忆反生劫,剑气犹闻朝夕颜。一去芳魂思彻骨,云天万里空哀然。桑田沧海心摇落,木令花开情却繁。”
正自专心望着木令花影吞噬金刚莲花的白泽,早已脸色苍白与身上的披风相似三分,一手缓缓抬起捂住胸口,眉头渐渐皱起拧住,勉力支撑站立着,却忽然听得身后的若水吟起这首诗,心下蓦地一沉,刹那间痛彻心扉。白泽回首望去,若水正凝视手中的淡紫花影,一滴晶莹悄然滑落脸颊。白泽心上又似深深刺痛,身子不由自主歪向一旁,竟重重跌在地上。
“白泽!白泽!”若水见白泽倒下,撕心裂肺唤道,声音中明明带了三分哽咽,慌忙丢弃手中花影,三两步奔过去,白泽已是闭目抿唇、眉头紧锁,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
若水定定心神,仔细切脉,知他不过是耗费太多仙力疲乏而已,才长长舒了口气,四下望望却寻不到让白泽倚靠休息的山石,又想到他一时半刻怕也醒不来,很是心疼。
若水无奈,想来想去,只得在白泽身旁坐下,轻轻将他的身子揽入怀中,顿时两颊满是红晕,耳中也嗡嗡作响。许久,若水方平复心绪,才敢正眼看着白泽,发觉他嘴角的血迹已经干透,忙摸出绸巾,小心拭去,满意地打量一番,似欣赏一件温润玉器。忽又想起什么,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一颗黑色丹药,喂给白泽。
听得白泽呼吸渐渐平稳,若水更加放心一些,拉拉白泽身上的披风,见他左手紧紧抓着衣袖,未加思索便要将衣袖从他手中扯出,却怎么也拉不动,又怕惊动他,只好作罢。若水拥着白泽,低头痴迷地沉醉于他的清逸面庞,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热令她心旌动摇。
许是一路风尘太过劳累,许是费心耗神太过疲倦,若水竟沉沉睡去,并未看到,不多时,白泽紧握的左掌慢慢展开,纯白袖口一枝江梅鲜红如血、淡雅傲然。
不知过了多久,白泽慢慢苏醒,脑中仍是一片混沌,眼前还是朦胧,便闭目歇息,却嗅到淡淡反生香气,若有似无、隐隐约约。随着意识清醒,白泽方觉枕着温软,脸上气息温热,撩得他心上痒痒的,均匀沉稳的呼吸起伏在耳边。白泽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若水的莹润面庞。
见此情景,白泽蓦地心颤,亦细细贪看若水的容貌,雪白披风映衬垂落肩头的如瀑发丝胜似浓墨,紧闭双眸安静美好,樱桃小口若带笑意。正自沉醉,白泽发觉脸颊一方温暖,斜眼看去,竟是若水的手掌,不由得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心中甜蜜似小石落水荡漾一池涟漪。
白泽肆无忌惮地瞧着若水的睡颜,眼中满是怜惜、宠溺与不舍。忽然,许是若水睡得太熟,覆着白泽脸颊的手掌略略滑落,生生将白泽吓到,见若水并未醒来,白泽方暗自舒了一口气。再看去,白泽感觉若水的面庞似乎又近了一分,曾经的远在天涯,此刻竟是近在咫尺。
一瞬间,白泽不假思索便眼眸微眯,微微扬起下巴,薄唇缓缓靠向若水,一颗心咚咚跳动,比战场的击鼓更响几分。待得薄唇几乎贴上若水的樱唇时,白泽却忽然犹豫,眸中清明一些,随即慢慢放低下巴、用力抬起头,将鼻尖轻之又轻地触上若水的鼻尖,如蜻蜓点水,又似春风扶柳。
不知为何,白泽感到心中顿时很是憋闷,鼻头酸酸的,眼中也是有点湿润,想也未想便蹭了蹭若水的鼻尖,一丝颤动夹杂甜蜜划过心田,不料若水似也感到异样,缩了缩头,便悠悠醒来。白泽见状,忙躺好假寐,脸庞微微侧向若水的手掌,怎么也敛不起满满笑意。
“想是梦到她了罢,”若水看着白泽嘴角难得一见的弧度,很是失望地轻声道,手掌也不自然地移开,眼中雾气却是愈聚愈多,害怕泪水掉落白泽脸上吵醒他,若水便别过头去。
本来暗自欣喜的白泽,听得若水的话语,如坠冰窟,笑意瞬间僵住,随即一点一点消失,一颗才微微温热的心就此又冰到极点。若水的发丝拂过白泽脸颊,酥酥痒痒,白泽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即睁开眼。
“白泽?”若水以为白泽刚刚醒来,不假思索便唤道,第一次听到若水这般唤自己,白泽不禁愣住,看着若水转过头来,脸上又是一阵痒感。
“白泽仙将,你醒了?”若水柔声问道,“可好些了?我再看看。”说着就抬头要去拿白泽的手腕,白泽忙将袖口绣有梅花的左手放在身侧,将另一只手乖乖递给若水。
不多时,若水微微一笑道:“无碍了,方才耗去的仙力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低头看去,嘴唇几乎触到白泽的薄唇,若不是忽觉不对,重又抬头,若水就已吻上白泽。正自犹豫要不要迎上去的白泽,看到若水避开,只好暗自叹息遗憾。
“那个,”若水一时红晕纷飞、手足无措,仰头望见四处弥漫的淡紫花瓣,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语无伦次道,“那个花,什么花来的,嗯,白泽仙将,啊……”若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事情。
白泽见她慌乱模样,无可奈何,缓缓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若水温暖馨香的怀抱,坐在若水对面,并未回头,眼中溢满柔情凝视若水,不无黯淡道:“金刚莲花可在?”
“哦,金刚莲花,”经白泽提醒,若水渐渐清醒过来,望望淡紫花瓣中央,一株纯白莲花兀自盛放,只是缥缈白光空自缭绕上空,只得如实道,“金刚莲花还在,但毒性,怕是已然为木令花影引出一些了。”
白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回首望向金刚莲花,淡然道:“是时候了,拿出我给你的那颗冰寒白石,用仙力缀在剑尖。”言罢,缓缓起身,拿出纸扇,将冰寒白石缀在扇端。
若水深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起身,凝出长剑,依言缀上冰寒白石,望向白泽纯白背影问道:“白泽仙将要如何做?木令花影引出毒窟毒性,这毒性又引向何处?”
“南方七宿,”白泽言简意赅,若水脑中闪过扶桑大典上两位仙将与玄武上仙点亮四方星宿的一幕,瞬间就懂得白泽所欲为何。
缄默不语的白泽执扇出招,若水一望便知是“清散剑法”中的“情深似海”,略略犹豫,还是依着他的招式施展开“皎若盛阳”。一时银光大作,如银龙在天,流光溢彩、粲然无比。
白泽一个转身,轻轻揽住若水腰身,纸扇落在若水的长剑上,两位仙家心有灵犀的同时催动仙力,一道银光飞向金刚莲花,随即耀眼夺目的白光直直冲上,仿佛要冲破黑暗,直向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