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操场上除了两个正在跑步的身影,再无一人。
远远地看,女生跑得稳健,而她身旁的男生则时快时慢。近看,那女孩无论如何都目视前方,呼吸匀称,只有那男孩一直喘着气在她边上说个不停。
“该死,还要罚跑两圈,多大点事啊,楼月兰狠心起来还真是不客气。”
“听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你的英语其实说得很流利,还带有一点点英伦的公式化口音,就算楼月兰不说,我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不会英语。”
“可你为什么还要深藏不露?你知不知道,楼月兰做了我那么久班主任,我还没见过她决定送谁东西做奖励。况且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啧……”
陶文星每说一句话就慢一节拍,再跟上林安雪的步伐时,安雪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两圈并不多,你少说两句才不会那么累。”
“诶,你是在关心我吗?刚刚和楼月兰顶嘴,也是为了我吗?”
林安笙眉头一皱,微怒地回答,“不是!”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不过你也别误会楼月兰,她虽然有些更年期妇女的泼辣,人还是挺好的,办公室里每天她走得最晚,还亲自去探访班上的贫困学生,为他爸爸的病组织过捐款。知道赵晓艺吗,她去年出车祸,撞伤了腿,打着那么厚的石膏,走路都不方便,她父母外出打工,只有爷爷奶奶在家,那时候她上下学,都是楼月兰接送的。”
一圈已经跑完,安笙在起跑线稍作停顿,心里已经五味杂陈。
刚刚在办公室里她竟对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师说了那样一番话,换作她站在楼月兰的立场,估计会委屈死。再反观楼月兰的反应和与她的谈判,气度豁然,令人折服,即使罚跑两圈又如何。
陶文星随后也跟林安笙着停了下来,“怎么,不跑了?”
“陶文星,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一阵凉风再次吹起她的发稍,扬起她的嘴唇,也扬起了她眉眼中的深意。
“赌什么?”
“就赌最后一圈谁能最先跑过终点。”
陶文星已经快速调整好气息,饶有兴趣地对安笙说,“好,输了的人怎么办。”
“我输了,就回答你一个问题,而你输了,也同样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陶文星考虑了一下,刚回答,“就这样定了。”林安笙便狡黠地把目光转向跑道前方,道,“没有预备,现在开始!”
这场追逐战就以安雪领先一步正式打响。
陶文星虽然是男生,但因为平时锻炼极少,体力值其实和林安笙持平。当他追上林安笙并肩在跑道上,立即气急败坏地说叨她,“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坑人!”
“对别人不会,对你,真要用坑的。”
快近终点的时候,他们还是同一节奏,就好像这场赌,要打平手了。谁料想操场边上,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呼喊,“阿笙!”
林安笙循声望去,看到叶子菲大老远站在操场东围墙下的台阶上朝她招手。
这一分神竟让陶文星趁此领先一步赢了自己,站在终点线嘚瑟的他朝安笙比大拇指朝下的动作,林安笙照旧还他一个白眼,心底骂他幼稚。
叶子菲则是心奋地跑过来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被老师罚跑了而已。”林安笙并不想提自己输了一场四百米跑的事,“叶子你从哪来的?”
叶子菲耸耸肩,手指向东围墙的那边,“呐,翻过来的。”
“姑娘你可以啊,两米高的墙呢。”陶文星也不闲事多,插嘴道。
叶子菲也是见人就熟,笑道,“陶大少爷是不记得我了吗?”
陶文星两手交叠在胸前,端详着面前的这个女孩,恍然大悟,“你是容阳校长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记得!高一那时我从加拿大回来,没有中考成绩,我爸找到王校长,请他收了我,那个疼起女儿来没原则的校长居然因为你一句话不收我!”
“说什么呢!”
叶子菲一掌拍在陶文星胳膊上,陶文星捂着被打的地方大喊疼,“你怎么随随便便打人呢!”
“谁叫你不会好好说话了。”
“叶子,别吵了,”林安笙伸手拉过叶子菲向操场外走去,陶文星正想要跟着,就被她勒令,“你先回教室。”
“有什么嘛,回就回。”
难得这位大少爷不跟她顶着干,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装得倒是潇洒。林安笙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又问叶子菲,“你逃课来的?”
“没有,这节是体育课,刚才集体休息的时候从栏栅外看到你,就翻过来啦。”
林安笙看向操场东南角的绿色铁栏栅,那片地方不好砌墙,所以才用的是栏栅。
容阳和南都一墙之隔,隔的就是操场。因为当年两个学校同时申请新的操场用地,市长划出的是同一片地区,而两个学校各占一半。
“找我有事?”林安笙问道。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想说我发现一家餐厅鸡焖饭特别好吃,中午等我,带你去吃。”
“知道啦,你也快回去吧,别被老师发现。”
看着叶子菲安全翻回容阳,林安笙才向教学楼走去。可刚一抬脚,她的眼前就突然变得昏暗,双手什么也抓不住让她顿时慌乱,眩晕感也随之而来。
就在她踉跄跌倒之际,竟有人及时扶住了她,她抬头去看那人,只看到模糊的影子,而心底的温暖好像让她看到了一束阳光。
她的意识渐散,却不忘对他呢喃一句,“怎么……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