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楚赶紧抬脚出门。
一抬头她便发现,门外三步远正蹲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个子不大,眉眼却凶得很。他看到周思楚走出来,恶狠狠地往她脚下吐了一口,摆手的姿势活像赶一只绿头苍蝇:“傻子就是傻子,除了吃就是拉,滚滚滚!”
被人骂几句也不会掉块肉。两世为人的周思楚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也不恼,只管壮着胆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仔细嗅着空气里回荡的一股独特苦味。
这是一家典型的淮南民居,四方天井下面正对着一块窄窄的空地,光线阴暗,形如蚕茧。不过使劲还是能看清楚,有许多杂物都异常潦草地堆放在那点空地处。目光转到北边,在靠近大厅的门附近正煨着一顶小炉,周思楚一开始所闻到的味道就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嗯,苍术,茯苓,伸筋草……哎?
周思楚皱着眉头,刚朝药炉的方向走了三步,就被人从背后狠狠拍了一掌,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只听背后少年阴阳怪气道:“你不是要上茅房吗?往哪儿走呢?”
周思楚勉强稳住身子,回头傻笑:“哎呀,我好像忘了茅房在哪儿……哎,别踹别踹,知道了知道了!”
在茅房磨蹭了半天,周思楚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院里空空荡荡,凶恶少年早不知跑去哪里。
不过通过刚才的观察,周思楚已经发现,这家的大门就嵌在西南角上,离她目前的位置只有二十步。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
突然,那股苦涩的中药味又顽强地飘进周思楚的鼻腔,耳边还隐隐传来少女闷闷的咳嗽声。
周思楚的目光又转回那正冒出袅袅青烟的炉鼎上。
*
闷如蒸笼的东屋内床上,孤零零躺着个面色枯槁的姑娘,明明看着就是一副去了半条命的病秧子脸,却不知为什么,偏偏两颊异常发红,呼吸几不可闻。
“哎……”屋子里才安静了没多久,一个中年女声便又哀怨地自顾自响起:“本来去年冬天就能把你嫁出去的,那李家连彩礼都预备下了,偏偏这节骨眼上你给我挺起尸来!一顿顿药材不要钱似的给你灌进去,硬没半点起色!柔姐儿,不是我说你——你自己评评理,你到底是有多不中用!”
那尚在病中的姑娘顿时红了眼圈,抖着嗓子道:“娘!我……”
还没等她含泪说完,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倒把母女俩都唬了一跳。
中年妇人首先反应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一步地跨出门外,当看到门外那罐已经被摔成八瓣的药炉,和底下汩汩流淌的黑色汤药时,她的脸刷地白了。再一转眼瞥到缩在一旁的周思楚时,她的脸一下又黑了!
“你!你!你!反了你了!”中年妇人气得语无伦次,随手抄起院子里的竹竿就要往周思楚身上招呼。
周思楚灵活地左避右闪,犹如水中的游鱼一般滑不溜秋。中年妇人毕竟略有发福,扑了她几回合下来就有些气喘吁吁。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周思楚蹭地跑进东屋,利落地插上门闩,转过身来。
那名叫阿柔的姑娘看到她,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惊喜地喊了一声:”乖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