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掠过耳际的风吹散了灰尘,那些尘土飘扬着在地面上方慢慢被移走,留下一堆黑色的灰烬,像是塑料被烧成一坨黑油。
小李的尸体倒在那堆冒烟的黑油前,廖伯言放开手,步枪就掉在脚边,他走到小李歪曲的脑袋旁。
小李跟了他有几年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也就是帮他跑跑腿什么的,现在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上官如多把双节棍两根金棍握在手里,上去拍了拍廖伯言。
“你还小,等你再大些,会有更多人死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就习惯了。”
“也许吧。”廖伯言扬起下巴,头顶上的乌云就像黑色的棉花似的堆在天上,有一只好像是大雁的灰色大鸟扑扇着沉重的大翅膀飞往乌云中央,漩涡的中心。
士兵们聚集起来,基地里有些纷乱,吴德信抬手把军帽理理正,走向那团黑油,经过廖伯言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团黑乎乎的冒白烟的黑油。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
上官如多转身对吴德信道。
“那个怪物呢?去哪……”吴德信话没说完,上官如多抬头看向天空,他也看向天去。
现在是中午的时候,火热的太阳整个儿都被乌云压住了,巨大的漩涡聚集在他们头顶,一股压抑的气氛在人心里徘徊。
大雁张开了扁嘴,它发出无声的叫声,漩涡中心距离它只差一指的距离,突然天就黑了,呼啦啦地金红色闪电破开黑暗!
廖伯言看见了基地上方的山谷,更远些光秃秃的小山包被雷电点中,一道黑烟从那儿冉冉升起,随后他才听到雷电破开空气的声音传开……
……
花爱雨霍的从床上坐起,满头满脸都是黏糊糊的,他双手并拢在脸上上下擦了擦,看看房间里竟然黑了,自己明明在睡午觉来着。
欧阳天空飘在电脑桌前看海绵宝宝,忽然他转过脑袋道:“尼玛,不对啊。”
花爱雨朝窗户外看去,金鳞市上空乌云盖顶,城市远处的郊区有一道金红色的闪电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乌云慢慢移动,有一点点太阳从云层里射出来。
“唉……看来……”
“干嘛?”花爱雨问。
“明天周一啊,我要去教安晓功夫啦!呀哈哈……你让我附体一下。”
“滚……老纸的精血都被你吸干了!”
“哪有啊……”
……
晚上,今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中午的事情一直令廖伯言很不解,那只东西什么时候来的呢?为什么?
既然怪物死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那个什么大虫子山,廖伯言从帐篷里出来背着手站着,巡逻的一对士兵向他行军礼,哨塔的聚光灯扫过他背后的帐篷,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死去的人都已经送回各自的家去了,今夜又不知有多少人落泪哭泣。
廖伯言默默叹气。
“既然有慈悲之心又何必铸成大错。”
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冷不丁道。廖伯言急转身,一个佝偻身子的老农站在他背后,拄着根油亮的竹子拐杖,昂着颗衰老的小脑袋直勾勾盯着廖伯言。
“什么意思?”
老农低头右手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一声,又把手背到弯下的脊梁上。
“孩子,鼠妖……死了吧?”
“你……”廖伯言惊奇这个老头是怎么进到基地里的,而且他还说出了鼠妖的名称。
“你们,吃过鼠妖的亏了吧,呵呵……你……”老农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廖伯言道:“你身上有鼠妖的味道,好孩子,你的命很大。”
没等廖伯言说话,老农低声咳嗽着说:“带我去看看鼠妖的尸体……”
廖伯言问道:“你是谁?”
“我不是谁,我也没法救你们,但我可以提醒你——就你一个人,你现在一个人走掉可能还能活,但这里所有人都必须留下来,你才能活。”
“你是说他们都得死吗?”廖伯言问,目光转向营地中无数白色的灯光。
“我可没这么说。好了,带我去看看。”
廖伯言半信半疑,想了想就带着老农来到中午那个怪物死后留下黑油的地方。
老农双脚在地上跺了跺,把卷起的裤管震落到裸露的脚后跟。
“这儿蚊子真多,当兵也不容易呐……”
廖伯言笑了笑道:“老先生,蚊子不会吸兵的血,因为我们的血是要留在战场上的,他不好意思吸﹔您是种田的,为了自己,所以蚊子吸您的血就没有顾忌啦。”
“说的好啊,但是,我看你不是兵呐,身上一股富家哥儿的味道,身上还有大海的气息,嘿嘿,我猜你是东海的,廖家的孩子吧?”老农的眼睛锋利起来。
廖伯言脸色一凝问:“你是谁?”
“我说了,我不是谁,就是来提醒你,你有难啦!”
老农说着,走到那坨黑油边上,借着哨塔的灯光快散架的腰板慢慢蹲下,伸手指粘了一点黑油,在灯下看了看,他手指尖的黑油闪着亮晶晶的光。
“难道是魔教的人要杀我,前辈,你………”廖伯言知道面前的老头不是一般人,说话客气起来。
老农笑了,“孩子,自己的路自己走,但是你要记得自由啊,赫赫,这个给你吧,也许能救你的命。”
廖伯言眼睛本来还看着老农小小的干枯的身躯,忽然他就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在他消失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条盘在一起的紫蛇!
眨了眨眼,廖伯言发觉自己看错了,那是一条紫色的皮带,细细窄窄的,表面一层细密的紫色小鳞片,没有规律的排列但是很密集。廖伯言上前弯腰拾起,触手冰凉,又感觉温润如玉。
“紫色的……送给上官姐姐倒是很配。”
廖伯言自言自语,举起那根形式古怪的紫蛇鳞皮带在灯光下仔细看,他的米色风衣看起来如夜一般黑,在晚风吹拂下飘上飘下,一大束刺眼的光柱在背后的地面朝他照过来,照着廖伯言手里的皮带闪闪发光。
一架庞然大物正要站起来,廖伯言猛地放下皮带,他愣住了,缓缓回头,强大的射灯将他的全身包裹在光明里,停机坪上的麒麟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将整个军营都炸开了锅,无数打着射灯的士兵冲出帐篷,灯光在所有地方闪耀,已经有无数的火光与枪炮声在远处打响。
不对!不对!不对!
廖伯言在心里大喊,一架直升机而已,军营里怎么会这样乱!
突然廖伯言听到了眼前的直升机上什么东西在转动的声音,接着金光就像雨点横着迎面打过来,那是麒麟装备的两架火神式加特林机关炮,刚才那种转动的声音就是它苏醒的征兆!
“躲开!”
廖伯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巨大力量撞开了,刚才站立的地方被金光打出一个洞来,廖伯言一听是上官如多的声音心里稍稍宽了些,猛地直升机的射灯和金扫射着转过来,就像猛兽盯住了猎物,轰鸣声潮水似的淹没了一切,廖伯言被攥着手闪开到一座漆黑的帐篷里,上官如多喘着气接着抱住廖伯言又跳出帐篷,身后的帐篷被瞬间扯碎,机关炮炮口就像是燃烧的小太阳,无数的帐篷里的士兵和巡逻兵被瞬间射没了,连血液都被高速射出的子弹极高的温度蒸发。
短短一分钟,麒麟直升机两架机关炮将近一万发子弹全部扫射出去,炮口那燃烧的太阳像是失去力量般熄灭,只余下射灯惨白色的灯光,直升机的旋翼还在旋转,麒麟在极为接近地面的地方缓缓转圈。
上官如多和廖伯言被埋在了土里,廖伯言先探出头左右甩开头发上的碎泥土,感觉浑身酸疼,好在没受伤,他赶紧扒开泥拉出上官如多。
上官如多软绵绵地身体粘满了泥土和血液,下巴上面贴有一块崭新的邦迪创可贴,她紧闭着眼,睫毛上也有尘土。
廖伯言浑身都发颤了,他不敢相信,上官如多竟然死了!
“你还小,等你再大些,会有更多人死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就习惯了。”
小李死的时候,就在今天中午,上官如多和他说了这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她就死了……
廖伯言仰天微张着嘴哭出声,眼角晶莹的的泪水流下,洗去脸上的泥土,垂直画出干净的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