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龙玉面豚对峙之时,余人也各自在别处选好对手,或蓄势待发,或已打得火热,当然,沙僧例外,那时他正在寻觅大面包。
两人分波踏浪,在水下行的极快,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然而走了片刻,大面包竟不见踪迹,沙僧料定对方必定隐伏在左近,伺机而动,用心感知,却察觉不到半点异状,心下暗自戒备。他曾见其在东海大展神技,不露声色的接下数位高手的攻势,且外貌虽憨厚木讷,行事却极稳重,心思亦十分缜密,大是劲敌。寻思道,“在诸人中,其实力或许仅次于万圣龙王,甚至可与九头驸马并驾争先。”沉寂片刻,蓦地喊道,”喂,我已经发现你了。”
话音方落,大面包从左近的地中缓缓钻出,挠头笑道,“献丑、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了。”
沙僧心想,“这人说话可真啰嗦。”遂道,“老兄此言令在下汗颜、惭愧、惶恐了。”
大面包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絮叨?”
“我...”沙僧一时为之语塞,心道,“你还有脸说我!”转念一想,“这是对手的乱敌之计,可不能妄动肝火,心浮气躁。”于是并不理会,一笑置之。
“我说杀生啊...”
沙僧赶忙更正道,“是沙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尊驾此时大舌头可不好。”
大面包歉然道,“那可失礼了,对了,你咋取了个这样的法名?”
?沙僧道,“数百年来,在下蛰居流沙河...”
“这样啊,我祖居东海绵柔峡,幼时举家迁往北海的岚音谷...哎,你怎么不说了?”?
沙僧心想,“谁问你了?”说道,“在下数百年来住在流沙河...”
大面包恍然道,“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江流儿,小时候被抛在河里,嗯,想必就是流沙河了,后来被金山寺的老和尚收留,再后来成为有道高僧,和唐王称兄道弟,奉命西天取经...”
沙僧打断道,“那是家师,阁下将我们师徒的事迹弄混了。”
?大面包笑道,“那也没什么关系,他是大和尚,你是小沙弥,他是老江流儿,你是江流小儿。名色诸相,本是虚空,这一关老弟还参不透么?”
沙僧道,“阁下言语玄微,非在下此刻所能体会。”
大面包道,“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讲名字的由来吧,话说你咋老跑题?”
“我...”沙僧再次无语。叹了口气道,“好吧,在下住在...”
“哎,今儿天儿不错啊。”大面包一脸陶醉,舒展的伸了个懒腰。
沙僧涵养便是再好,此刻也不禁怒火中烧,面含不悦之色,然而旋即克制,暗道,“沙悟净啊沙悟净,你可不能因一时小忿坏了大事。”强笑附和道,“是啊,今儿天儿真不错。”
“继续讲啊,怎么又不说了。”
“好,我说,那什么,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阁下真是妙人,自己说到哪里,却来问俺。你方才说到数百年来一直住在流沙河中。”
沙僧点头,“对,又因为我出家为僧,故而叫沙僧,师父赐名悟净,旁人也有叫沙和尚的。”
大面包摇头道,“缠夹不清谁问你这许多了。对了,我这里有个笑话你要不要听?有个骆驼...”
沙僧淡然道,“现下恐怕不是说笑的时候。”
大面包道,“说笑乃是人生乐事,人生苦短,岂可虚度?”沉思片刻,拍手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要和我对打。阁下既有争斗之心,便是动了嗔念,贪嗔痴乃佛家三毒,大和尚妄动无明,这可不大好啊。”
沙僧双掌合十,道了声罪过,苦笑道,“形格势禁,也无法可想,尊驾可指点迷津么?”
大面包道,“俗语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出家人也讲这套,只要你能如我这般,说上一句话,就算鄙人输了,老弟做什么,在下绝不干预。”
沙僧道,“我若输了又当如何?”
大面包一笑,“输便输了,又有什么打紧,所谓‘看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是从头再来。’只别将胜负看得太重也就是了。”
沙僧心道,“如此一来,我胜之有益,输亦无损,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但哪有这等便宜事?对方如此托大,是稳操胜券,还是有什么诡计?”他心念电转,权衡再三,只觉利大于弊,爽快答应下来。
“痛快!我要说了,可听好了。”大面包深吸口气,蓦地说道“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粉红凤凰。”这句话说得语速飞快,一气呵成,又极为洪亮清脆。言罢笑望对方道,“该你了。”
沙僧呆呆出神,暗自轻声学了几遍,说的慢了,倒也勉强能够讲出,语速一快,连自己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其古怪荒诞处竟把自己也逗乐了。颓丧之余,不禁佩服对方的功夫,心知若非将胸中一口真气练至化境,且口齿伶俐之极,绝难为之。他摇了摇头道,“我输了。”
大面包道,“你怎么能轻言放弃?”
沙僧无奈道,“我实在学不来。”
大面包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沉吟半晌道,“要不再来一次?我这次说个容易的,说得慢些。”说话时,满是殷切的望着对方。
沙僧心中一动,“若能以平和的方式解决争端岂不是好,对方消遣我也罢,结果失败也罢,我又有什么好吝惜的。”念及于此,也便答应了。
大面包喜道,“这才像话!”
接着,他们一个说,一个学舌,所言话语果然十分简单,无非“你好”、“人生好乏味”、“今天我吃的炸酱面”之类。
沙僧心道,“此事看来越是容易,越是不可掉以轻心。对方若忽然说一句‘你说错了’,我也得说‘你说错了’,万万不可与之分辩自己没错,否则便中其计策了。他若辱骂我,我也只跟着辱骂自己便了。总而言之亦步亦趋就是了。但他若说我敬爱之人的坏话呢,比如‘唐三藏是个大混蛋!’我也要学着说么?不,万万不能!”
此时,只听大面包极为崇敬热诚的说道,“沙僧是个大大的好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