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个清秀干净,散漫洒脱的青年——敖丙。
他是东海龙王的三子,天资颖悟,法力强劲,在人才辈出的四海中亦可谓出类拔萃,否则,也不会做到凌霄大殿上的镇脊之龙,以其敏锐的感知能力及坚实的结界维护着天界的安稳。
其名字中有个甲乙丙的‘丙’字,并非因为是第三个孩子。他有两位兄长,分别名为敖万与敖条,万、条、筒,乃是麻将中的三种牌类,其母酷爱此道,便为孩子冠以斯名。
对此,敖广曾极力反对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名字岂可儿戏?即便不叫宏伟、卫民这种恢弘大气的,也应取子萱、伊诺等清新文雅的,用麻将上的字号,实在太不堪啦。”
东海夫人则正色道,“妾身爱麻将甚于性命,爱子亦甚于性命,于我,他们就像麻将一样重要,是拼了命也要守护的。”
不过由于‘敖筒’这一名字实在别扭,而麻将中筒也作丙,故而改为敖丙。
当然,以上言谈,不过传说,但其名字中留下了母亲兴趣的烙印,包含着深沉的爱,却是毋庸置疑的。
子为父寿,天经地义,在场嘉宾却微微变色,因为在他们眼中,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肖之子。他于十年前丢下天界职务,不辞而别,挂印而去,脱离四海,一时做出同样行径的,还有其几位兄弟,他们游荡天下,如今号为八部天龙。
敖丙向父亲、叔父见礼,于众人则是团团一揖。
“六哥,您回家啦。”小龙喜道。对方是敖广三子,于族中兄弟里排行在六。
敖丙微笑点头致意。
“敖兄,好久不见。”说话的是哪吒。
“是啊,一别竟有十年了。”敖丙慨然道。
哪吒与敖丙,相传他们冤仇极深,而彼此却是至交好友。
两人有许多共通之处,都有位令自己仰望而遥不可及的严父、都是少年得志、才高胆大,并不甘心活在父亲光环的阴影下,想要证明着什么、都是家里的小儿子、都喜欢吃解馋的肥肉片子...
同性相斥,某次遭遇,各自看对方有气,便动起手来。一场厮杀,打了个鼻青脸肿、平分秋色,也打出了个惺惺相惜、过命的好朋友。他们惊奇的发现,各自的想法、喜好竟如此相似,甚至自己细腻、难以言说的喜悦、悲哀对方都能理解,那是父母、兄长也不能懂得的心情,有生以来,他们首次体味到知己的含义。
“别来无恙吧?”哪吒问道。
敖丙笑道,“一望便知。”
大寿之日,与出走的儿子重逢,敖广神情木然,既无悲喜,亦看不出怨怒,只淡淡道,“你那七位兄弟呢?”
敖丙深施一礼道,“大伙儿本要同来的,只是中途出些岔子,故而只孩儿一人到此。”
南海龙王敖钦哼了一声道,“大丙子...”‘大丙子’乃是对方乳名,“你们在南海做的好事!”
敖丙一笑,“二叔,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将观音的守山大神及二十员神将打伤,原来不足道哉,嘿嘿,好孩子,好气魄。”敖钦冷笑。
敖广等这才得知,敖钦所以晚至,原来是因南海发生这等波澜。
悟空心道,“守山大神乃是昔日黑风山的熊罴怪,被观音点化,得了正果,手段着实了得,不过纵有神将相助,自然也难敌那八部天龙。”
敖广与佛界交情不浅,更兼爱女侍奉在观音左右,对此事颇为介怀,微微皱眉道,“好端端的,干嘛伤人?”
敖丙道,“观音菩萨为人倒是不错,其属下却实在无聊,为了讨好主子,竟要填海成堤,增扩其在南海的道场,他们这样,不是欺人太甚了么。”
敖广转头道,“二弟,此事如何收场的?”
敖钦道,“大侄女及时赶到,将那八个孽障劝走...”其口中的‘大侄女’便是大哥的小女儿。
敖广点头,“这孩子做事稳重练达,很好,很好。”
“观音和善明理,自不会见怪,至于受伤人众,兄弟也赔话慰抚过了。”
敖广道,“这便好,不可失了礼数。”随即轻叹一声,“去内室看看你母亲及三位婶婶吧,她们对你很是挂念。”
“是。”敖丙进去不久,就走了出来,“母亲、婶子们正在打牌,孩儿不好叨扰,问过安好便告退了。”
众人暗暗称奇,“那东海夫人竟对多年不见的儿子并不在意。”是生性洒脱不羁、还是对之太过失望伤心。是在牌场上酣战忘我,还是借此掩饰柔软的情愫,没人能够说清,毕竟女人的心事渊深如海,难测若神...
敖广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你走吧,从哪里来,便回到哪里。”
有人心道,“敖丙忤逆不孝,父子相会,徒增烦恼,倒是不如不见。”有的寻思,“东海龙王想必担心我等拦截其孩儿,是以令对方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其实咱们交情深厚,敖丙虽叛出仙界,却也未曾做什么恶事,我等又何必多管闲事,横加干预。”
敖丙道,“孩儿遵命。对了,我们弟兄赶往东海路上,偶然听到万妖界两个厉害人物谈话,似乎此次与天界订立不战之约别有玄机,望您留心在意。”
众人闻言,有的惊诧,有的神情泰然,似乎早已料到。暗想,“另外七龙未至,多半是追踪探秘去了。”
“父亲大人、三位叔叔、保重。各位,再会。”他团团一礼,转身而行。
“且慢!”西海龙王敖闰淡然道。
敖丙停住身形。
“小六子,察你言行,对四海龙族颇为看中,当初为何要选择离开?”
敖丙一笑,抬手指了指上方,“为了追求更高。”言罢,飘然而去。
“更高?”四海龙王反复咀嚼玩味其中含义,“难道我们竟已衰老昏庸到令你们不堪忍受的地步?”他们相视一笑,目中不禁流露出英雄迟暮的萧索之意。
忽听远处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嘿嘿,后生可畏。大哥,小弟恭祝您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