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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朝露归

“大王回来了!”当悟空的身影出现在花果山的上空,众猴儿群情涌动,呲牙咧嘴,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按落云头,他们围拢过来,搂脖子抱腰,叽叽喳喳,悟空拍拍这个肩膀,抚摸那个后背,口里答应着,一时应接不暇,恨不能用出分身之法。

“大王,你又瘦了,想我们想的么?”

“咳咳,算是吧,还有就是西天的路不好走。”

“是啊,歌词里说的好,西天取经不容易,容易干不成大业绩...什么魔法狠毒,自有招数神奇,八十一难拦路,七十二变制敌...”说着,小猴儿竟轻轻哼唱起来。

“唱得什么玩意儿,怪难听的。”悟空皱眉道。

中间拄拐的老猴道,“大王,这是目下四大部洲最火的取经歌,专门赞颂你们师徒五人不畏艰难,西天拜佛的。我记得第一句好像是...对了,白龙马,蹄儿朝西。”

悟空摆手道,“此句便不通,我小师弟白龙马什么时候也是蹄儿朝下啊,这歌别唱了。”话音才落,只见一猴在自己身上翻上翻下,似在找寻什么?“小猴子,做什么?”

“大王,你身上怎么没有虱子啊?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也分我们些。”那猴子惊奇兼羡慕道。

悟空自得道,“皈依佛门后我讲究卫生了,每日漱口净面,你们也要这样,尤其是按时洗澡,这样不但没有虱子,毛发还会很黄、很亮、很油。”

“大王,你取经后得了什么正果了,我依稀看到你身上有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并且十分温暖的金光,这便是传说中的佛光么?”一小猴赞叹道。

悟空道,“我被如来那老儿封为斗战胜佛。”说罢轻戳对方一下道,“小东西,少来奉承,我自己都看不到那破光,你看个猴毛啊。”

大伙儿一阵哄笑,在一老猴的建议下,来到水帘洞中畅叙往昔。

如一道白练倾泻而下的水帘内,整洁幽静,一切宛然,悟空不免慨叹怀旧一番。虽在洞中,众猴仍旧翻筋斗、竖蜻蜓、追逐嬉戏,窜上跳下,不肯安静。即使有的蹲坐在石桌石凳上,也是抓耳挠腮,片刻便又跃起。

一颇有身份的老猴喝道,“都坐好喽!在大王面前成什么样子!听我口令,全体...”

悟空笑道,“这是我们猴儿的天性,大家一切随意便好。”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你们都还好么?”声音已有些哽咽。

那老猴道,“自从白骨夫人那次大王回来后,在您的打理下,颓败的花果山又已回复往日生机。六耳猕猴那次您回来时,咱们这里已繁盛如昔了。一者仗着大王的威名,再者我们勤加操演,倒也无外敌侵扰,这洞天福地也足够我们逍遥快活,只是大伙儿盼着与您相聚啊!”说到此处,眼圈湿润。

一中年猴子见气氛有些伤感,忙扯开话题道,“大王这不是回来了么?和我们讲讲您的经历吧。”

悟空便从五行山重得自由,皈依佛门开始讲起...

众猴无不被这离奇的故事吸引,听到惊险刺激处,吮指惊叹;听到轻松欢快处时又微笑捧腹,以致后来洞内鸦雀无声,大伙儿一个个安坐不动,沉浸其中。

当讲到号山枯松涧会斗红孩儿时,悟空戛然而止,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作结。

大伙儿正听的津津有味,见对方竟卖起关子,无不心痒难搔,但又担心他劳神,却也不勉强,只是在下面讨论起剧情来。

讨论片刻,众猴便品评人物,议论哪个魔王手段高,哪个妖怪计谋狠...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三藏师徒。有的说,“这老和尚太可恨了,自己肉眼凡胎、耳软心活老被抓走还罢了,还总念那破紧箍咒咒大王,气死人了!气死猴了!”还有的说,“沙僧太没用了,听了这么久,似乎只会说,‘大师兄,师父被抓走了。’‘大师兄,二师兄,师父被抓走了。’”一旁的提醒道,“他还会说‘师父,二师兄,白龙马,咱们都被抓走了。’”至于八戒的好吃懒做,屡进谗言,小白龙以王子之尊,甘心为坐骑,也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时,只听一小猴道,“大王,您这次回来还走么?”

悟空默然半晌道,“不走了,陪你们快活一世。”

“噢哦!万岁!万岁!”

悟空望着猴子猴孙兴高采烈的样子,歉疚之情,油然而生。扪心自问,自成为猴王之后,给他们带来的多是苦厄,齐天大圣时代天兵的围剿,被压在五行山时猎人的猎杀,但对方却依旧敬仰憧憬着自己,无怨无悔。纵使是安乐时日子,也总是聚少离多。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多陪陪这些爱戴自己的猴儿。”

此后,他便终日与众猴一处,或讲论西行趣事以遣怀,或演戏武艺以强身,或植种草木以怡情,或采果饮酒以欢聚,偶尔外出寻会故人,也只一两日便归。每日耳畔都是笑语欢声,但夜深人静时,不免怀念起西行的日子,记挂天各一方的师父与师弟。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一年。

深夜,花果山中宁静祥和,悟空却在石床上辗转反侧。明日便是众人约定相会的日子,他不由得心潮澎湃,难以成眠。“大家都还好么?师父仍是那般絮叨和蔼么?八戒还是如此奸懒馋滑么?沙僧、小龙依旧木讷、羞赧么?”

正想间,却听洞外一稚嫩声音道,“爷爷,大王明日出行,会去很久么?”

一苍老的声音轻声道,“大王自己说三五日便归,但我有预感,这次又要分别许久。”

“为什么啊?”

老猴慨叹道,“大王的师父,那唐朝老和尚,似乎是咱们宿命中的对头,每次见他,总会去很久,很久...”默然片刻,接着道,“对大王来说,花果山虽好,却不是久恋之所,他生来注定四海为家,逍遥天地的,这里太小,羁縻不住他。转瞬一载,我们却已知足。”说罢长叹一声...

悟空心中一动,暗自柔声道,“孩儿们,再也不会丢下你们。”“明日与师父等相会,须养好精神才是。”念及于此,收摄心神,水帘洞中逐渐响起他轻微均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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