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惊梦,三藏等于次早仍早早起身,继续上路...
正午,饭后众人于路旁小憩。艳阳和暖,微风送爽,正是难得的惬意时光。
小龙耸肩摊手道,“干粮只够一天的了,以后咱们只好靠行乞度日了。”
三藏更正道,“是化缘。”
“对对,是化缘。”小龙连忙改口。
“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毕竟咱们之中有个大肚汉哪。”沙僧笑望着一旁呼呼大睡的八戒道。
悟空狠力在八戒肥臀上蹬了一脚,催促道,“起来,该赶路了!”
受此巨大冲击,对方浑不在意,仍旧悠然的曲肱而卧。
三藏道,“让悟能多睡会儿吧,毕竟昨夜没休息好。”
悟空无奈道,“师父,您就宠他吧。”随即向八戒摇头叹息道,“朽木不可雕也!”
三藏笑道,“悟空,你这话用得很合时宜。当日宰我白天睡大觉,孔老夫子便这般骂他。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当提到宰我时,悟空神色一变,似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小龙好奇道,“宰我?”
三藏道,“他姓宰名予,字子我。”
沙僧道,“主宰自我,是个有趣的名字。”
“人如其名,他非但有趣,更兼特立独行,便是长于因材施教、循循善诱的至圣先师对这位弟子也往往没有办法。”三藏微笑道。
沙僧道,“恕弟子冒失,其实白天睡觉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也可能事出有因呢。”
三藏点头,“或许在当时看来,那是一种怠惰懒散的表现吧。不过这就苦了后人,凡是白日睡觉者,便被戏称为‘朽木’。”
沙僧道,“游于圣人门下竟如此散漫,这家伙真是个异类。”
小龙道,“这倒让我想起师父,当年不也是在如来的万佛会上打瞌睡么?”
“小龙...”三藏慈爱的摇头苦笑,随即道,“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提出问题刁难老师。”
“哦,他还有这等本事?”小龙叹服道。
三藏道,“他曾问夫子,假如一个仁人掉到井里,另一个仁人要不要跳下去救呢?如果是,两者将一同罹难;如果否,则见死不救,枉称仁者。”
沙僧道,“这问题的麻烦程度仿佛妻子、母亲掉到河里,先救哪个一样令人为难。”
一旁的小龙挠头喃喃低语道,“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焦急彷徨仿佛走火入魔。
沙僧推了小龙一下,问道,“龙儿啊,你念叨什么呢?”
小龙这才如梦方醒,“哦,小弟说的是海外异域之语,翻译过来是,存在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沙僧笑道,“兄弟,何须自苦如此,岂不闻思而不学则殆,不妨听听当年孔夫子是如何应对的吧。”
三藏道,“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可欺也,不可罔也。’”
小龙心道,“又不是写小说,没必要摘引古文以提升档次、且讲过原文再说译文凑字数吧,二师兄若醒着大概会如此说。”念及于此,不觉望了高枕无忧的八戒一眼。
三藏继续道,“夫子的意思是,为什么这样做呢,君子可以去井边救人,但不能自己也陷进去;可以被欺骗,但不能被无理愚弄。”
小龙点头,“不愧是老师,水平就是高。不但答复得四平八稳,还批评了弟子的恶作剧。”
三藏道,“孔门弟子多有天赋极高兼勤勉刻苦者,夫子若非技高一筹,他们怎会甘心追随呢?”
沙僧道,“仅仅因为更高明那些人杰才乐意追随么?”
“更重要的,还是受其光辉人格的感召吧。”三藏抬首望天道,面上满是景仰之情。
小龙道,“就像我们愿意聚集在您身边一样。”
悟空笑道,“龙儿啊,小小年纪,就学会奉承的世故可不好呢。”
小龙急道,“我...”
三藏摇头道,“悟空,别取笑小龙了,他的真诚是毋庸置疑。为师虽不敢唐突古人,不过能有你们这样的弟子...”说着淡然一笑,竟不再说下去。
小龙道,“这人着实有趣,师父,还有别的故事么?”
三藏道,“还有他就守丧之礼一事提出与老师针锋相对的观点,咱们改日再说吧,若想知道得更详细,不妨去读读《论语》。”
小龙不好意思道,“师父您知道的,弟子一向喜好言情、冒险类书籍,对于那些经典却是望而生畏,只看封面就犯困了。”
三藏微笑道,“书中自有真趣,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必勉强,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会主动接近翻阅的。”
小龙道,“宰我懒惰懈怠、偶尔还顽劣的非难老师,两人关系应该不好吧?”
三藏道,“恰恰相反,我想孔夫子一定非常偏爱他吧,‘朽木不可雕也’,老人家说这话时脸上大概满是温暖慈祥的笑容,语气如父母对顽皮孩子的轻嗔薄怒。彼此名为师徒,情同父子,就像...”
小龙接道,“就像您与二师兄一样。”
三藏含笑颔首。
悟空道,“龙儿啊,你拿宰我同那呆子相比,前者估计会被气疯。孔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这七十二人已是世间一等一的才俊,在他们之中,又有十人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号为孔门十哲,均是百十年难得一遇的异才,宰我便身列其中。另外...”
三藏等一席话,全被隐在高天云间的两人听在耳内。
“师弟,他们再说你呢。”一身形威重、衣着整洁、生着浓密虬髯的中年壮汉笑道。
“啊,一班背后论人短长的家伙。”另一个容貌清秀、不修边幅、神情散漫的青年懒洋洋说道。
“师父说去拜望左近的墨翟先生,我去看看。”
“别走错路了,大师兄。”
壮汉嘴角微翘,傲然道,“你以为老子是谁啊!一起去么?”
“我再观望一阵。”青年淡然道。
“最好不要随意出手。”壮汉神情严峻的告诫道,言罢,御风而逝。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青年微笑道,“只是做个游戏,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