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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佳梦断

琼楼玉宇中,朱阙丹墀上,高踞在灵霄宝座上的已不是天帝,正是悟空自己。仿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旋即恢复淡然。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推迟了五百年的时刻,终归还是来了。”想罢,倨傲的将腿撂到玉案上。

大殿上,众仙唯唯诺诺,垂手侍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心中好不得意,一股舒适之感从大腿处蔓延到全身,却是八戒在小心翼翼的捶着,还一脸谄媚的笑问,“玉猴大帝,这力度还可以么?”

“凑合吧,再往上往左点,对,就是这儿...”悟空一面命令着,一面好笑,“你这呆子也有今天!”猛然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梦,梦中的事物景象自然是虚幻奇诡而不可理喻的,而这莫名的心悸却有些蹊跷,自己的意识似乎被某人入侵。想到这里,灵台澄澈,脑中一片空明,已由梦中惊醒,然而手脚却动弹不得。

“梦魇!究竟是谁,悄无声息的潜入到自己脑海中?调侃众仙、戏耍八戒,均是残存在心中幽隐处的意识,对方竟能探知得,大肆渲染,营造出这怪诞梦境,并让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即便是三界中的绝顶人物,怕也没能力做到这一步。”念及于此,收敛心神,默运元功,令真气在周身游走。反复几次,身体渐感麻木,继而手指微动,这才慢慢恢复知觉。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肢体尤有疲沓酸软之感。

夜深人静,轻微的呼吸声在帐中此起彼伏。师父、师弟,或平躺、或侧卧,正安然酣睡,眉目舒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沉浸在和美的梦乡中。

一切都如此自然安详,而在这静谧的夜中,他却嗅到不祥的气息,虽然不知危险来自何方。遂朗声道,“敢问哪位大驾光临,可否现身一见?”

没有回应,只有外面秋风吹拂枝叶的沙沙声,三藏等依旧安眠如故。“我这般大声叫嚷,以师父师弟之功力,即便不能回复行动,亦当有所警觉反应才是,何以无动于衷呢?”

原来悟空乃是感天地之灵、吸日月之精、承风露之清、受草木之华所生,灵秀之气非寻常可比。三藏等实力与其在仿佛之间,禀赋却不及,是以虽终可识破关窍,见机却迟了许多,此刻于为人所算一事仍懵然不知。

“到底是鬼精的猴子,有些不同。”一个阴冷、飘忽的声音传来。

“空断!”悟空右臂一振,一道淡金光壁将师徒五人罩在其中。

“多余的小心呵,我生平不喜被打扰,亦不干涉旁人,安心唤醒你的同伴好了,如果做得到的话。”

他不作理会,用力推按了几下,师父等全无反应。

市井喧闹,街道整洁,过往的男女老幼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片开阔地处,身着龙袍的帝王毫无顾忌嫌猜的与顽童们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旁生意兴隆的包子铺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没有人加塞,等候的人们神情悠闲,没有一丝不耐之色。一个老公公不小心滑倒,身旁左右的人纷纷扶持问候,全无半分引火上身的忌讳。望着眼前的一切,三藏颔首微笑,“民丰物阜,淳朴宁静,当此之时,佛法恐怕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正感叹着,却听城外鼙鼓动天,万马嘶鸣。不知谁喊了一声,“山贼杀来了!”人们顿时惊慌失措,四散奔走。王者撇下孩子独自逃生,包子铺被暴动的民众哄抢一空,没人理会摔倒的老弱,只是匆忙的从上面践踏而过,惊呼哀鸣声不绝于耳,繁华的乐土瞬间沦作惨苦的炼狱。三藏想去阻止,在涌动的人潮中却无能为力,反被湮没、吞噬...

树上挂满各色点心、鲜果、时蔬,只要伸手就可够到。面前则是数道宽阔的沟渠,里面注着美酒、琼浆、香茶,一旁有瓢,可供舀取。饮食无穷无尽,几辈子也享用不尽。八戒坐在沟边,晃着肥嘟嘟的脚丫子在酒池中戏水玩耍。随即从树上取下个苹果,在洗脚的池子中涮了涮,大嚼起来。“这才是人生啊!”他享受的感概着。

窈窕的背影从面前缓缓掠过,一阵清幽甜香飘入鼻端,丝滑轻柔的手帕蒙到自己脸上。八戒抓起,追上问道,“女菩萨,你掉东西了。”

绝美的身姿停住,“多谢公子。”语声娇美恍如仙乐,秀发微动,扭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并非倾国倾城的笑面,而是沙僧那木讷粗鲁的面孔。

青峰直插霄汉,半山处,山岚缭绕,小径幽曲,路旁百草丰茂,鸟语花香,一道清泉从石缝中倾泻流淌。沙僧一面赞叹造化的神奇,一面悠然信步,心中暗道,“在这山野林下,与清风明月为伴、麋鹿寒梅为友,终老于此,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正想着,腾涌的浓雾将群山遮蔽,四周白茫茫一片,不辨东西。猛然一脚踩空,坠入缥缈云气的深处...

斑斓的游鱼、密集的虾群在四周舒缓游动,清凉的海水温柔的抚摸着身上的鳞甲,小龙在大海深处肆意游荡着,激起的清波令不远处的海藻翩翩起舞。“果然还是在大海中遨游最自在了。”想罢,分波跃浪,向海面冲去。“哗”的一声,飞溅的水滴仿佛碎金在半空中闪耀。凉风拂面,日光正暖,海面上却一片惨白,不是浪花,而是延绵无际、漂浮着的鱼肚,广阔海面上赫然覆盖着一层海族的尸体...

“啊!”三藏等依次翻身坐起,背生冷汗,气喘吁吁,面上仍带着三分惊惶之色。他们的醒转,是悟空注入真力的缘故,因为耗力过度,颇有力不从心之感,表面上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到师父、兄弟无恙,更是说不出的慰藉喜乐。

“好凶的梦!”小龙心有余悸道。

“大师兄,这位是?”沙僧问道。

此时,三藏等也顺着沙僧的目光,向帐帘旁那位不速之客望去。

悟空淡然一笑,“简单来说,他是造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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