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的清晨,整个星宫上下遍寻不见纷纷,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王子星蒙,说实话,这册封大礼的坎坷在我意料之中,但我没有想到他们会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私笨,无疑是自断后路,即便是在轩灵遇见这样的事,以我一国之君的态度也不会姑息。
不知是星慕早有所预备还是星宫的武侍恪尽职守,在他发号搜捕令仅两个时辰之后,纷纷和星蒙就被捉了回来,双双跪在明紫殿,原本喜气盈盈的大殿一时气氛惶惶,所有人皆不敢擅自出言。
良久,还是始作俑者之一的星蒙先开了口:“大哥,我早就跟你说了的,我喜欢纷纷,让你把她赐给我,你偏不愿,如今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何必呢?”
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暗暗叹口气,至此算看透一点,小王子心智尚不成熟,谈不上朝秦暮楚,如他所言他确实很喜欢纷纷,因为喜欢所以才执着拥有,可这种喜欢并不是爱,来也容易去也容易,焉能经得起长久的考验?
“小王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首先不说星王是你兄长,就单是你已有婚约的身份,做出此举已太失妥当。”素女似是闲话家常般笑着道。
星蒙状似不满:“可那是大哥给我定的。”
“如此说来你是不喜欢公主吗?小王子难道忘了,你十七岁那年因顽皮私逃出宫,不慎落入山涧,若不是铃兰公主一路把你背回来,你的双脚还能似今日这样完好无损吗?再言之,你既不喜欢公主,或者说已厌弃,大可以向星王提出,何必搞成这样,你让公主情何以堪?”素女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只是我总觉得她没怀好意。
只见星蒙垂了头,嗫嚅半天方道:“我……我没有厌弃铃儿。”
“哦?那你为何背叛她?是不是受了这妖女的蛊惑?”素女边说边伸手指向纷纷。
星蒙果断地摇头:“没有。”
“那相约出逃的这个法子是谁想出来的,你还是她?或者说是一起商量好的?”
星蒙不加思索地答道:“一起商量好的。”
素女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渐加深,她慢慢走到星蒙面前,细语轻声地道:“那,是谁先提出来的?”
“这个……”星蒙眉头一皱,似是用力地在思考。
我心下不由一沉,果然见素女敛了笑容,冷冷地吩咐道:“来人啊,薛氏妖言蛊惑小王子与其私逃,令王室蒙羞公主受辱,论罪当诛!”
纷纷脸色霎时一白,惶恐地看向众人,声音发颤:“我没有……”
“你没有?那难道是小王子蛊惑你?即便是,那也一样该受到处罚!”
“是……是姐姐教我们这么做的!”纷纷四下里望了一圈,忽然伸手指向了我,脸上的神情就如同垂死之人寻得了一线生机。
昨日从仙女坡回去时已经暮色降临,我鬼使神差地问了她一句:“如果嫁与小王子做妾你可愿意?”
不可否认我确实存了私心才会有此一问,但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毕竟这对她太不厚道,因此趁她未反应过来时一笑而过了,万没料到,我仅仅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她此刻倒真的做了出来。
素女望了望我,秀眉一挑:“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她可是你的……”
“她不是我姐姐!”纷纷似是豁出去般地吼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甚至都不是忆情谷的人!”
“住嘴!”星慕回身一喝,继而看向星蒙,“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眼见星蒙又开始凝眉思索,我站起身接口道:“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我也确实不是忆情谷的人。”
“那你究竟是谁?”这次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倾星,她抬头望着我的目光中含了无法看透的复杂。
“我是……”
“不要说了!”星慕忽地出口打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闭了闭眼睛,“是不是忆情谷的人没什么重要,都退下吧,将他们二人分别禁足,待我容后处置。”
“你难道连她是谁都不想知道吗?”倾星走到他面前,一反常态地质问。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我是轩灵人。”
一语出,震惊四座,各种不可思议夹杂着怀疑的目光统统抛了过来,倾星也微微吃惊:“轩灵?传闻中隐于五璃花海之后的神之国?你来自那里?那为何之前要隐瞒呢?”
“就是,听说秦帝下月即将迎娶轩灵的圣主,这个时候你来我们忆情谷干什么?莫非有何居心不成?快老实说来!”素女不再执着于算计,而是满脸的严厉。
我转身看着星慕:“奉圣主之命前来,绝无不轨之意,星王可信我?”
他对着我点头,我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纷纷与星蒙:“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方才星王说将他二人禁足,我想在哪儿不是一样,不如就把纷纷禁在陇秀殿如何?正好我还有话对她说。”
星慕长久地看着我,最后吐出一个字:“好。”
星宫的夜总是那么宁静平和,与之相比,陇秀殿却是一派嘈杂,纷纷伏在我的膝下已嘤嘤地哭了好一会,任凭萍儿她们怎么劝也不肯起来。
“姐姐,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素女那么厉害,我如果不这么做就死定了。”
“你做的对,救了自己一命,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起来吧。”
“姐姐。”她睁着泪眼,楚楚可怜。
“纷纷,你今天的所做所为我权当是迫于无奈,日后不再提及,但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其实是可以救你的。”
她抽噎着道:“你是说星蒙吗?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救得了我吗?”
我目不转睛看了她一会儿:“纷纷,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归于陌路吧。”
她大惊,一时语无伦次:“姐姐,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既还叫我一声姐姐,那不妨听我一句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小王子不是你的良人,你对他来说也一样,若能趁早放下是你莫大的福气。”
说到这里转身看了她一眼:“你我缘尽于此,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直到很远之后我才停住脚步转身,黑暗中一星烛火飘摇,看得人止不住生出怅然之感,人生就是这样,一场相逢,最终都是为了一场离别,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却是以自己的感情来上演,所以心痛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