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慕一直抱着我走了很久,久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漫长,因而出声提醒道:“回去的路已太远,星王该把我放下才是。”
他浑身一震,缓缓垂眸看着我:“你要走吗?”
“星王总不能一直抱着我,总有放下的时候对不对?”
“如果我不放,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微微一笑:“星王何等身份,贫女自当愿意,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他用眼神示意,我接着道:“第一件,从舞月大会上那一幕到如今,都是我的主意,星王可以恕纷纷无罪吗?”
他想也没想地点头:“恕。”
“第二件,贫女进入星都时身无分文,至今仍欠“临江仙”千余金铢,星王能否代为还上?”
“能。”他说完顿了一顿,“还有其他的吗?”
我摇摇头,他忽地将我放在了地上,尔后双手捧着我的脸,像是要看进心底:“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都答应。”
“星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边说边状似无意地搭着他的肩膀,这一双手,只余九指修长,左手的小指戴着一只玉色指套,那是初入轩灵时子母特意为我做的,只是一个指套,我却笃定星慕此时没有拔下来的勇气,果然,他微微瞟到后便将目光移开,然后伸手拦住我的腰:“我带你回去。”
我默默地伸手搂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看两旁景物飞速而过,那年元宵夜他带着我御空在蜀宫之上的一幕,如今想起,竟仿佛就在昨日。
回到陇秀殿时,从里到外一片静无人声,我正想找个人询问只见萍儿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我一通连哭带说,原来在我和星慕刚离开不久,纷纷就被人以欺君之罪关押了起来,我冷冷一笑,如此干脆利落,那个素衣女子,我倒是低估了她的心机与能力。
看看外面天气差不多时,我让萍儿领着我去星慕日常处理公务的殿,顺便问了她些星宫如今的人事情况,她看上去也心急着救纷纷,因此一五一十地道来:“今日下令抓人的是素女,其实她在宫中并无特封的职位,只不过仗着身份尊贵,姑娘想必也听说过,她是七星狐族三百年才出一位的月雪狐,整个星宫乃至全族除却七星狐王与唯灵圣女,就属她的地位最崇高,况且她与圣女私情很好,星王也不大管她,久而久之便养成了我行我素的性子,平日里一些小事圣女不过问的,被她知道可没那么轻易饶过,但像这样羁押入狱,判罪定刑的事,一般得由杨女使说了才算数。”
我回身看着她:“你说谁?”
萍儿略显茫然地望着我:“监国女使,杨玉。”
我想了想,意味深长地一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用去找星王了,直接去听审堂吧。”
说毕便回身而行,萍儿忙跟上来道:“姑娘不知道,那杨女使虽是个女流之辈,但却铁面无私的很呢,有时候连星王都拗不过她。”
“怕什么,我自有分寸,你只管领路便是。”见我成竹在胸,萍儿只好闭嘴。
听审堂位于星宫较偏僻的北方,寻常人等平日鲜少光顾,因此我和萍儿一路无阻地来到正门,守门的侍卫听明我们的来意后面上浮现讥笑之色,却仍往里通报了去,不一会大门徐徐打开,有内侍前来引进正堂,抬头一瞧,只见杨玉垂眸端坐于案前,提笔写着什么,一改从前的妩媚风情,如今举手投足大气从容,果真有监国女使之风范。
站在她身边研墨的正是素女,我和萍儿一同走过去,脚步不算太轻,但二人却丝毫未受打扰,反而随意说着话。
“你把薛氏关起来星王可曾知晓?”
“不曾,舞月大会自创办以来,所参赛者无论跳得好否,都没有出过别人代舞之例,本就是她蓄意欺瞒在先,就算星王知道了我也是不怕的。”
“嗯,说得有道理,自古以来一国之法,无论何人触犯皆要受到处罚,如此方可彰显治国之本,不过……”
杨玉边说边微微抬起了头,正欲下笔的手忽地一颤,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原本红润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再也无法似先前镇定从容。
素女疑惑地看着她:“玉姐你怎么了?”
我笑着上前一步道:“两位大人方才之言固然有着大道理,但于此事上却有些行不通,那晚在台上跳舞的其实就是纷纷本人。”
“你少胡说!”素女颐气指使地看着我,“就凭你一面之词,何人会信?”
我微微一笑:“那你又如何能断言不是她呢?”
“你……”
“素儿。”杨玉沉声打断她,“不管怎样,你这先斩后奏的做法总是不妥,你能证明那晚跳舞的不是薛纷纷本人吗?”
她有些赌气地道:“不能。”
“既然如此,那薛氏欺君之罪不成立,放人。”
“我不!”素儿拧着眉大声反抗,“玉姐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圣女这几天多难过?”
杨玉转身走到她面前,语气严肃:“如果你再一意孤行,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会更令她难过!”
素儿气得说不出话,一扬手指向我:“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杨玉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传令下去,林溪薛氏,无罪释放。”
说毕又移步到我面前:“你可以去牢里领人了。”
我微笑着颔首:“大人英明果断,民女就此谢过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眸光里的那一抹意味幽长转瞬即逝,良久,携着素女离开。
回去的路上,萍儿一脸崇拜地道:“姑娘好厉害!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素女在别人手底下吃亏,不过以后可得多多防备了,依素女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的。”
我瞅她一眼:“你也一样,万事皆要三思后行,尤其切忌多言。”
“我?”萍儿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我无奈地道:“暂时还没有,赶紧前边带路吧。”
她哦了一声,忙不迭走上了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