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已经天黑了,Berra和关阿暖一路闲聊,大概也对对方有了些了解。
Berra今年十三岁,来韩国和爸爸一起旅游,因为看到了网上介绍的东河水库的事情所以吵着嚷着要来,就住进了现在这家小旅馆。
至于Berra的爸爸,早已过了崇尚浪漫的年龄,自然是对萤火虫没什么兴趣,订房间的时候Berra有两句没两句的抱怨被好心的店主听见,她就这样找上了关阿暖。
“不怕我是坏人吗?”关阿暖耸了耸肩不正经的搭话。
“本来是有些担心的,在俄罗斯人们喜欢凭第一眼判断别人的好坏,我第一眼就觉得姐姐是很善良的人,这么暖,连名字都是暖的。”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关阿暖想了想。
哦,第一次见到智秀的时候智秀也这么说过。
关阿暖突然想知道如果自己长了一副狰狞的面相,Berra和智秀是不是还会说自己暖暖的,就挑了挑眉开玩笑:“Berra啊,其实姐姐整过容,之前我是锥子脸塌鼻梁眯眯眼的女怪物哎。”
Berra“啊”了一声,抓紧了关阿暖的衣袖让后者面向自己,注视着关阿暖的脸仔细的不能再仔细。
“不会吧……现在鼻梁也不是特别挺,眼睛也不是特别大啊。”
“喂!!!”
“哈哈开玩笑的姐姐,你不用逗我了看的出来你很天然啊。”
关啊暖学吴世勋小小的翻了个傲娇的白眼,舒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陪Berra打打闹闹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其实关阿暖本来也不是什么闷闷的人,只要当下不去想太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Berra浑身散发着特有的人格魅力,关阿暖注意到她的金发特别漂亮就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献媚的笑:“Berra啊,送姐姐三根头发好不好?”
Berra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金发:“要这个干嘛,姐啊你也不像有那种特殊癖好的人啊。”
“哎哟十三岁的小孩怎么这么复杂,你想歪了好吗,我就是想用头发编个小戒指玩。”
Berra惊奇地看着自己头发,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头发可以这么玩的吗?”
“嗯是呀。”
“好吧。”Berra作势就要拔自己的头发:“那姐姐的头发也要给我三根,我也想要小戒指。”
痛快的交换了头发,关阿暖和Berra用女孩子编辫子的方法边走边摆弄手中的头发,不一会就编出了一条特别细但是纹路十分精致的发绳。
“然后该怎么办?”Berra仰头问。
“然后就把它缠在手指上简单的打结,啊,好久没这么玩了。”
听到关阿暖的感叹,Berra把戒指打了个结,兴致勃勃的向前跳了两步,回过身充满求知欲的面对关阿暖:“你们小时候都是这么玩的吗?”
“小时候我总是仗着自己头发长,把每天洗刷时的掉发收集起来,做成这种戒指,攒多了绑到一个男生手上去。”
“噗哈哈,不会吧,那男生会情愿吗?”
关阿暖的神情变了变,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是不情愿,但是……他从来不跟我生气的……”
“诶?”Berra歪了歪头:“你们关系很好吗?”
“从小一起长大。”
兴奋的拍起手来,Berra还没有发现关阿暖走神的异状:“这样的话,姐姐应该会很喜欢他吧?”
关阿暖的思绪被Berra的一句话打破,她停下来怔怔的看着Berra,带着戒指的手指不自然的动了动:“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不会生你气的人一定很疼你,这种人除了父母,在生命里应该是排第三的,排第三的人,Warm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呢?”
排第三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关阿暖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鹿晗的样子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当然喜欢啊,喜欢的已经无法割舍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狼狈的像个小丑,每天淹没在泪海里,就快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了。
那个高中里无忧无虑大悲大喜的关阿暖,你还好吗?
我有点想你了。
虽然那时候并没有明确心意,只当鹿晗是很重要的存在,但是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即使天塌下来,都好像是无所谓的。
后来呢,只要对他的喜欢还在,就无时无刻不担心他离开,每天除了学习,脑子里在想的只是他睡了吗,吃饱了吗,是不是又熬夜练习了,身体还好吗。
被人担心着,和担心着别人的差别,原来这么大。
她只是忍耐了三年就已面目全非,那么鹿晗呢?
在去韩国之前的日子里,鹿晗是怎么伴着自己的。
Berra大概知道自己提了什么不该提的,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很少说话,只是牵着关阿暖的手,看着她傻傻的愣神,觉得无奈又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到东河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一些人的。
三三两两都是慕名而来蹲点蹲了好几天的摄影师,他们把机子架在水边,帐篷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听到有声音就探头望一望,保证自己的器材安全。
关阿暖和Berra绕过那些架在岸边的摄影机,往水面上看了看。
乌云已经散的稀薄,水面上隐隐倒映着圆月,月光惨淡,虫鸣暗叫着,偶尔还能听到头顶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拍打翅膀的声音。
Berra有点害怕,摇了摇关阿暖的手,声音怯怯的,连姐姐都忘了叫:“Warm我怕,这儿真的有萤火虫吗,好吓人……”
关阿暖拉着Berra的手紧了紧:“不是还有人在吗,我来过这的,如果运气好的话真的能看到……可是今天……”关阿暖左右看了看,确实条件不太理想。
“不然,咱们回去吧?”Berra默默地打起了退堂鼓。
“来了就要等,你看看那些摄影师,想要看到美丽的东西就一定要有耐心才行啊。”
带着Berra,关阿暖开始像当初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围着东河寻找这些不知道会从哪冒出来的虫子。
地面很黑,不太好走,再加上要照顾身后的Berra,关阿暖每一步都踩的小心翼翼。
东河其实是非常大的,要绕一圈实在不容易,半圈下来就用了半个小时,关阿暖的脚踩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脚腕都被枯枝上的尖刺剌伤,回头看了看Berra,她脸色也不怎么好,脚腕一样是一圈红印。
“Warm姐姐,咱们回去吧。”关阿暖听到Berra无法再继续忍耐的声音。
关阿暖不向前走了,转过来拍了拍Berra的肩膀:“回去也可以,如果错过的话,别后悔啊。”
Berra点了点头:“我不后悔,都已经找了这么长时间了,而且那边的摄影师看来也是蹲了好几天都没什么成果,不然咱们明天再来吧,等我明天换了鞋,咱们再一起来。”
关阿暖也不好再说什么,决定理解一下小孩子的脚程,还是回旅馆吧。
当天晚上关阿暖睡的很不安稳,反反复复的做梦。
场景断断续续,关阿暖如何也想不到寓意。
梦里好像是在高中教室,又好像不是。
鹿晗的座位在自己前面,关阿暖不管怎么叫鹿晗的名字他都像是听不到,拿着笔不停在写。
关阿暖走到他面前想看他在写的东西,才发现是一张关阿暖和鹿晗的合照,上面被鹿晗用红笔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关阿暖惊叫一声——
场景转换。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关阿暖眼前已经是过去回家时必经的路口,曾经走这这段路的时候都是和鹿晗一起的,但是这次很不一样。
鹿只有晗一个人。
关阿暖惊讶的看自己,发现自己没有身体,没有重量,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氤氲的雾气。
眼前,鹿晗扶着自己那辆浅蓝的高赛走过路口,双肩包斜挂在一边肩膀上,耳朵上带着耳机,一点也没有不习惯的神情。
就好像,关阿暖不曾存在过。
还有鹿晗的球赛,学校的艺演,市里的奥数比赛,甚至是毕业时班里举办的联欢会——
统统没有关阿暖。
关阿暖知道这是梦,想醒却又醒不来。
隔天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到穿透窗帘射进房间里的阳光,竟然恍若隔世。
草草收拾了之后关阿暖想出去买个早餐,打开房门看到门上贴着张粉色的便利贴,是Berra留下的。
这种来自外国孩子的手写英文关阿暖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Berra的英文还很幼齿,关阿暖还是觉得稀奇的不行:
Warm姐姐,外面在下雨,看来东河是去不成了,我不忍心打扰你,就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吧。
我叫店长伯伯帮你留了营养早餐哦,快去吃吧。
收好便利贴关阿暖就去了店长那里,店长真的是个好心人,早餐凉掉了还特意送进厨房加热。
关阿暖捧着热腾腾的早餐坐在店内的餐桌上,侧头看了看门外。
雨下的很大,屋檐上的雨水已经形成了一道水帘把大门封得死死的。
她认命的喝了口豆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看来不会有人永远都幸运,明天就要回智秀家了,接着就开学,东河的萤火虫,这次真的要错过了。
阴雨天出不了门,关阿暖赖在床上看了一天根本看不懂的电视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临走的时候关阿暖还是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用同样的方式黏在Berra的房门上,顺便把当初两个人一起编的戒指挂在门把手上,算是送给Berra的纪念。
接下来真的糟透了。
关阿暖出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伞也没带,一路淋着雨跑到了汽车站,浑身潮乎乎的憋在又小又闷的座位上两个多小时,耳边全是司机放的韩国老歌。
从首尔汽车站走出来的时候关阿暖已经虚脱,被智秀搀扶着打了辆TAXI直接回了家,冲进卫生间里一阵干呕。
智秀郁闷的看着关阿暖,递过毛巾给清洗完的关阿暖擦脸:“在家呆着多好,跑出去活受罪。”
关阿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拨开刘海把沾湿的毛巾敷在额头上缓解晕眩:“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晕车,我发誓。”
智秀揽着关阿暖走进卧室里,指了指左边的柜子:“我要陪我哥出去一趟,等会你洗了澡换洗的衣服都在里面,记得拿啊。”
关阿暖乖乖点头:“好的智秀长官。”
智秀诙谐的学着电视里军官的样子歪嘴坏坏的笑,抬手摸了摸关阿暖湿漉漉的头发:“很好,阿暖士兵。”
智秀和权佑一走,家里安静下来。
也许是在小旅馆里看腻了,关阿暖对立在客厅里的电视全然无感。
看了看电脑,也是一副碰都不愿意碰的样子。
关阿暖是个一安静就容易胡思乱想的人,她急切地想找点什么做,一侧身子,看到了智秀储物柜里的收音机。
其实关阿暖和鹿晗在高中的时候都喜欢听电台,原因是高中有一阵子住校实在无聊得很。
到了大学,学业变忙了,慢慢的就抛下了一些旧日里的习惯。
收音机应该是还能用的,因为关阿暖看智秀用过,学着智秀的样子,关阿暖调了几个频道都是韩文电台,最后不耐烦的要把收音机关掉,不小心碰了调频按钮,MC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亲切的汉语,这是一个专为海外留学的华人开设的电台。
像发现了宝贝一样,关阿暖把声音调大,拿起浴巾进了浴室。
水流稀稀疏疏的,关阿暖听到电台里正放着一首粤语歌《你瞒我瞒》,听得出神,不知不觉的就洗了好长时间。
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好闻的薰衣草香,这是智秀新换的沐浴露的香味,智秀说薰衣草安神,很适合现在的关阿暖。
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关阿暖伸手附上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心跳有规律的衬合着呼吸声,眼睛慢慢变得又干又涩。
估计是到了活动时间,MC正拨打幸运听众的电话,关阿暖累的好想睡,起身就要关上收音机。
可她听到了收音机里传出熟悉的咳嗽声,即使男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她还是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这是鹿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