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黄渔北蜷着被子睡了好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七点多了。
关啊暖端着泡面走进寝室,看到黄渔北正靠在枕头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霓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才回过头,怔怔的看着一脸尴尬的关啊暖好久。
关啊暖看着黄渔北失神的样子上前了几步,把泡面放在窗边的柜子上,挨着黄渔北坐下,僵硬的笑了笑:“饿了吗?”
对方没有反应,眼神像是在做梦一般承载着淡淡的雾气,长长的黑发有气无力的搭在肩上,木讷的伸出手,缓缓地放在关啊暖的额头上,手指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最后在啊暖的鼻梢处停下来,似乎在小心翼翼的验证着眼前的人真的是昔日熟悉的关啊暖。
关啊暖均匀的呼吸打在了黄渔北苍白的小指上,送出一片湿漉漉的热感。
黄渔北收回手,不知所措的看了关啊暖一会儿,眼眶渐渐变得发红,瞳孔里若隐若现的光点融汇成大滴大滴的泪水,毫无预兆的掉落下来。
黄渔北似乎想说什么,微微张了张口,发出了几个琐碎的音节,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任眼泪顺着唇角流进嘴巴里。
关啊暖面多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心里直发慌:“北北,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黄渔北就整个人陷进关啊暖的怀里,身体随着眼泪的流失微微颤抖起来。关啊暖胸前的围巾一片湿润,把空下来的两只手放在黄渔北的背上轻声安慰。
“北北不怕,这里很安全,啊暖在,啊暖在……”
关啊暖听到了怀中黄渔北不易察觉的哽咽,垂了垂眸,把一旁的被子拉过来一些,盖在黄渔北的后背上:“要哭就哭吧,你难受对吗……”
这句话让黄渔北猛的一震。
强大的负面情绪似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勉强支撑着的坚韧城墙已经出现裂缝,只是几句轻声的安慰便冲破了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黄渔北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像一个脆弱的快要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她的手脚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这痛就像是在给伤口上药时,刺痛毫不留情的折磨着你。
送你治愈,也让你痛不欲生。
她带着沉重的心事倚在关啊暖怀里,什么话也没告诉关啊暖,甚至都来不及叫她的名字。
这哭声延续了好长时间,即使眼泪流干了也无法使它减轻。
关啊暖看到了黄渔北这辈子最为狼狈的样子,和以往那个站在聚光灯下专心踩着舞步,优雅的完成每次旋转,气质令所有人折服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关啊暖把所有的疑问都憋回心里:
“北北,哭吧,这里很安全。”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渔北的情绪难得平复下来,开始用沙哑的嗓音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生活开始脱离正常轨道在两个星期前,更准确的说,都要归功于黄渔北的继父。
那个男人姓肖,叫肖强,是黄妈妈在回到长沙后的两年里认识的。
黄渔北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肖强,黄妈接黄渔北来长沙过年,肖强就抽着根烟坐在沙发里,顶着一嘴的胡渣冲着黄渔北笑,硬塞给黄渔北两块糖,告诉她:
我就是你新爸爸。
黄渔北什么都不敢说,男人在她脸上吐了个大大的烟圈,呛得黄渔北眼泪都要留出来了。
之后的肖强就这样名正言顺的住进了黄妈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年。
肖强在黄渔北三年级搬进来,到她大学时也再也没有搬出去。
天气在慢慢变冷,黄渔北像往常一样结束了学校的功课回家看妈妈,打开门,家里的一切顿时吓坏了黄渔北。
一群穿着高档休闲服的人手中拎着棒球棒出现在黄渔北的视线内,痞痞的打量着她。
黄渔北看遍了室内都找不到妈妈和肖强的身影,侧了侧身才看到角落里有两个人紧紧的绑在一起,正是黄妈和肖强。
他们的嘴巴里塞了厚厚一大块棉布,黄渔北认识那布料,是从妈妈的围裙上撕下来的。
对方不客气的举起手中的棒球棒打在丝毫没准备的黄渔北身上,同时暴躁的踢上了身后的房门,黄渔北瞬间扶着沙发跌坐下去,怎么都站不起来。
“你就是他们女儿?”开口的是一个仅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睛里的嘲讽却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思想情绪,嘴边暗红色的刀疤让整张俊逸的脸看起来分外怪异。
黄渔北撇开脸抱着肚子,丝毫没有想回话的意思,左手不易察觉的伸进衣服口袋,抽出来的时候手机就窝在掌心里。
她心里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电话报警。
只是男人突然俯下身子用力将手机抽走的动作,完全出乎了黄渔北的意料,对方十分不屑的把手机用力砸在地面上,手机立刻摔个个粉碎。
“你省省吧,得罪了我们日子可不好过,他们欠了我们什么,你知道吗?”
黄渔北抬头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
“欠了100万,现在还想赖账,你说怎么办?”
“一百万?”黄渔北瞟了一眼不远处被捆着的两个人:“他们那儿有那么多钱?一定是搞错了!”
那男人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干笑了两声:“你别跟我说他们俩儿干了这么久的烂勾当你还不知道?毒品到底在谁手里!”
这下子黄渔北彻底傻眼了:“你们开什么玩笑?什么毒品?”
“还给我死不认账?”男人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肖强和黄妈嘴巴里的布条被拽了出来。
肖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黄妈妈用哭腔叫了黄渔北的名字:“北北……对不起……”
“妈妈不该瞒你,可是……不是不干这个妈妈能干什么呢?妈妈还要生存,还要为你着想啊!渔北啊!你要救妈妈!那批一百万的粉货被毒枭抢去了,我们真的拿不回来啊……”
嘴巴被重新塞上,黄妈妈还在支支吾吾,黄渔北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男人指了指黄妈妈在的那个角落冷声问:“把药拿回来?或者废她一条腿,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
黄渔北足足想了好长时间,对方也给了足够的时间思考,她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乱了节奏的心跳。
天开始下雪,室内的温度也跟着急剧下降。
男人咒骂了一声:“妈的,小破房子这么冷。”显然失去了耐心,抬高嗓门对着黄渔北吼起来:“别给我磨蹭了!到底拿不拿?”
黄渔北感觉喉咙都拧在了一起,怎么也无法通过声音给出明确的答案,再次看了看妈妈满脸泪水注视着自己的样子,狠下心点了点头。
这是黄渔北的第一道选择题,在冒险和妈妈之间,黄渔北选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