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的关阿暖到了长沙的某个偏僻小区,小区是曾经的旧建筑,大大小小的三栋楼被生锈了的大铁门隔绝在门内。
关阿暖低头看了看黄渔北写给自己的地址,再次打量了打量面前的建筑物。
虽然陈旧了点儿,但应该是这里了吧?
阿暖感觉天气还是冷的刺骨,犹豫着向前了迈几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眼看着离三号楼越来越近,关阿暖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黄渔北复杂的家事。
其实黄渔北的家庭远远不像她本人看起来那样温暖。
黄爸爸是北京一家国企的职员,虽然算不上高薪职业,但也每月有着不错的收入,相比之下,黄渔北的妈妈工作就很低下了。
关阿暖记得黄渔北说过,她妈妈是一家购物商城的导购员,本来工资就不到黄爸爸的一半,后来又在生了黄渔北之后离了职,从此就业成了问题。
在大城市没了工作就没了生存的权力,黄爸黄妈最终因为工作原因,矛盾日益激化,走上了离婚这条路。
他们离婚那一年黄渔北刚刚小学一年级,是初次体验人生的年纪。
恰巧在这人生的第一步,黄渔北的爸妈将撕破脸的争吵叫骂声全部灌进了她的脑海里,这些是黄玉北对于童年的唯一回忆。
之后黄渔北跟着爸爸生活,妈妈因为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独自一人回了湖南老家,黄渔北还是因为放不下妈妈,每次放假都要回长沙看看。
其实关阿暖知道,黄渔北肯放弃上艺的录取资格来读沙大,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黄妈妈在长沙。即使爸妈已经离婚十多年,黄渔北还是双亲都放不下。
关阿暖走进了昏暗的楼道里,窄窄的落满灰尘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纸张上的地址是这栋楼房的三层,忽明忽暗的灯光让走廊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份外诡异。
关阿暖一步一步走到了三层的转角,看到了黄妈妈的那间有些脏乱的小屋子。
门紧关着,门框上的对联已经很久没换了,一半都看不清字迹。
阿暖隐约觉得有些不舒服,伸出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没有人来开门,关阿暖把身子靠近了一些,听到屋子里传出嘈杂的人声和麻将碰撞桌子的声音。
抬手又敲了一遍,才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关阿暖整理了整理衣领,想给黄妈妈留下一个好印象。
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站在屋子里的却不是一个贤德的女性,而是一个满脸胡渣,食指中指间夹着根烟的男人。
男人奇怪的盯着关阿暖看了半天,低沉着声音问:“干嘛的?有事儿?”
对方说着一口长沙方言,关阿暖被看的有些不舒服,僵硬的咧嘴笑了笑。
学校里也有土生土长的长沙人,所以关阿暖差不多能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
“叔叔好,黄渔北在不在?我是她同学”
男人瞬间变了脸,恶狠狠地瞪了关阿暖一眼,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死了!”然后咣的一声摔上了门。
关阿暖明显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被那尖锐的响声震痛了耳膜,急忙伸手捂着耳朵揉了揉,感觉左耳的听力都不适应的减小了一半。
门又重新被打开,这次开门的是一个瘦弱的妇人。
她有一双和黄渔北极像的漂亮眼睛和十分高挑的个子,阿暖想,她在年轻时候大概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女人眼角和嘴边的淤青却和这幅容貌十分不相配,似乎是受了什么伤留下的。
“是阿暖吧?”她笑了笑:“经常听渔北提起你,是个好孩子呢。”
“你是……”
女人顿了顿,把耳边的碎发随意勾到耳后。
“我是渔北的妈妈,孩子,你以后不要找渔北了,你有你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你明白吗?”
关阿暖立刻乱了阵脚,本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现在黄妈妈这么一说,她又怎么能不担心黄渔北。
从黄玉被莫名其妙休学开始关阿暖就很不安,潜意识里总是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儿,见到了黄妈妈就更加确定了黄渔北处境的不平凡。
除非黄渔北家出事儿了,不然一向有梦想有追求的黄渔北绝对不会放弃学业。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求阿姨你告诉我,黄渔北到底怎么了?”
黄妈妈像是没打算跟关阿暖多说,依旧委婉的讲着劝说般的话:“回去以后好好读书,渔北不在,你走吧。”
屋里传来男人粗暴的吼声,怒骂着催促黄妈快点了事儿,关阿暖眼睁睁的看着黄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关上了门,之后便再无一点动静。
关阿暖走出了楼洞,望了望黄家的灯光,黄渔北不在家,又能去哪儿?
冷风灌进衣领里,关阿暖决定等等看,看渔北会不会回来。
下一秒的温度永远比上一秒低,站在冷风中的关阿暖有些负荷不住,脸被吹得像被扇巴掌一样疼痛。
蹲坐在花坛边,时间就这样缓慢的过,意识都开始模糊,关阿暖似乎是依着身边的树小睡了一觉,再次清醒看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刚起身准备离开,就看到小区入口的路灯下跌跌撞撞往里走的熟悉身影。
不是黄渔北又是谁呢。
黄渔北迷迷糊糊的抓住小区的铁门,铁门发出生锈后难听的“吱呀”声,她干呕了两下,俯下身就将胃里翻江倒海的酒精统统吐了出来,浑身无力的靠着墙慢慢滑下去。
不远处的关阿暖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黄渔北到底怎么了?从不沾酒精的她为什么醉醺醺的?
关阿暖跑到黄渔北身边扶起她,立刻有一股让关阿暖鼻酸的酒精味儿涌进鼻腔里。
“北北你快醒醒,到底怎么了?很难受吗?”
黄渔北只是用衣服把自己像粽子一样死死包起来,浑身上下打着寒颤,嘴巴里迷迷糊糊的念叨着:“难受……想吐……”一个酒嗝“有我在……别怕啊……”
空气又增添了几分寒意,风声咆哮着在一片黑暗中狰狞的吓人。关阿暖艰难的撑着已经没了意识的黄渔北走走歇歇的出了小区,拦了辆的士消失在夜色中。
在黄渔北没醒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关阿暖一点都不知道。
在之后,宁愿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