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糜冷冷的蔽了紫陌一眼,见紫陌双眼红肿,不知紫陌是慕白何人。便淡淡的说道,“你对朕无礼,信不信朕杀了你。”
“信,我当然信,我有什么不信?”紫陌无所谓的说道,“在你成为皇上的道路上,不知清理了多少绊脚石。我也不过就是众多绊脚石当中的一个。”
“哦,不!我就连绊脚石都称不上。反正你们古人视人命如草莽,你想要杀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只是我要告诉你,”紫陌话锋一转,毫不畏惧的迎视着月糜的目光。“如若一个帝王,就连人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那他就不配称做人,就只是一个有着血肉身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样的人,百姓不会爱戴他。试问,有哪一个百姓会爱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今天你杀死我,没关系。明日会有更多不满你举动的人站出来。你杀的了我一个,你能把所有不赞同你的人都杀死吗?就算你真的杀死了,也只会激起更多人的不满而已。”
“说得好。”月糜冷笑说道,“朕从未见过你这样大胆的女人,也从未听过这样直白的进谏。你说朕要怎样奖赏你才对得起你的大放厥词?”
紫陌也跟着冷笑道,“既然皇上要奖赏我,那我便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放过一个已死之人的身躯,让他就此安息吧!”紫陌伤心的坐在床头,把头复又搁在慕白的胸口,泪,无声的流出了眼眶。
月糜挨近床头,望着慕白,眼中闪过一丝伤痛,默然的说道,“朕,倒是有点羡慕慕白,有你这样一个红颜知己,能为他拼上性命。”
紫陌擦了擦眼泪,淡淡的说道,“你若是我的朋友,我同样也会为你赴汤蹈火。”
月糜苦笑的扬了扬唇,伸出手想要握住慕白冰冷的手,却被紫陌一把挥开。
“不要碰他,你没有这个资格。”
“朕想,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说罢,环视了一圈被翻得乱糟糟的房间,于心不忍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说道,“封慕白为六贤王,已贤王的最高礼遇厚葬慕白。”
“不用了。”紫陌突然站起身说道,“慕白身子干净,肮脏的泥土只会污了他的身。”
夙漓和刑天诧异的盯着紫陌。就连月糜,也疑惑的望向了紫陌。
那么多双目光投射在身上,紫陌一时还真不适应。但为了慕白,她不得不如此做。
紫陌如此说,原是有用意的。她是怕皇上这样只是做给众人看,待慕白入土为安的时候,趁他们不备,复又刨慕白的坟墓。
紫陌清了清喉咙说道,“我在六王府之时,慕白曾经跟我说过,质本洁来还洁去。所以我打算遵照慕白的遗言,将慕白火葬,把他的骨灰放在寺庙里。如此,他亦会愿意的。”
“不行。”夙漓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你要将他挫骨扬灰,本王是断不会同意。”
刑天略思索一番,便说道,“臣认为紫陌说的话很有道理。”
紫陌感激的弊了一眼刑天,原来,他是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人。
夙漓诧异的望了刑天一眼,就不再做多言。
紫陌见月糜不发言,又说道,“若皇上觉得为难,可拿一套慕白的衣物做衣冠冢。”
“就他身上的这件可好。”月糜虽是询问,嗓音里却透露出一股不可忽视的帝王之气。
紫陌在心中冷笑了笑,淡淡的否决道,“不行,慕白身上穿的这身衣裳,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件。就让这身衣服,陪着慕白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紫陌虽不知月糜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找,想必是一件极为贵重的物品。
月糜冷笑道,“朕若不答应你这个请求,倒显得朕不通情理。既是如此,你做主便好。”说罢对王公公说道,“好好的守卫六王府的安全,不许任何一个人动六贤王的躯体。”便佛袖而去。
紫陌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突然想起脖子上的荷包,手本能的往脖子上探去,又马上缩了回来。朝跪着的夙漓使了个眼色,又扭头看了刑天一眼,便往外走去。
夙漓会意,隔了一刻钟左右才离去。刑天留着看住慕白的躯体,以免王公公趁他们不在而搜索慕白的身上。
紫陌在离六王府不远的路上焦急的等待,一看见夙漓的身影,紧张的左顾右盼,赶忙拉着夙漓往三王府行去。
夙漓忍不住问,“何故这样慌张?”
紫陌用仅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道,“昨晚上放在我床头的信是不是你写给我的?”
夙漓诧异的说道,“不是。”
“如此,”紫陌垂着头说道,“那封信一定是慕白留给我的!你们这里的字我不认识,你帮着我去瞧瞧,慕白都写了些什么!”紫陌情急之下,竟忘了掩饰。
夙漓咀嚼着紫陌的病语,“什么叫我们这里的字她不认识?这已经是紫陌第二次说我们这里,难道她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又听紫陌说道,“发生愣?往常动不动使用轻功,眼下这样着急,还不赶紧用轻功?”
夙漓方回过神,搂着紫陌飞往玉溪院。
脚刚着地,紫陌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颤抖着手翻开了藏在枕头底下的信封,暗自庆信没有被春香拿去给宣冷。想要把信拆开,眼泪早已盈满了眼眶,手抖的不像话。紫陌怎么样也无法拆开信封。
夙漓抢过紫陌手中的信,不用看里面的内容,夙漓便知道这是慕白留给紫陌的信。
信封上的落款是慕白如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拆开信封,夙漓逐字逐句的念道,“紫陌,这是慕白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紫陌眼中的泪早已夺眶而出。夙漓心疼的把紫陌搂进怀里,继续念道,“能和你相识,我很高兴。三年来,我从未这样开怀大笑过,早已忘却那种滋味,是你让我重温了这个记忆。如今慕白就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聪明如你,一定知道我牵挂的是谁!还记得你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何尝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奈何生在帝王之家,一切都身不由己。我和她初次见面之时,她如你一般倔强,冲动。眼下她已经改变了很多,菱角亦被磨平许多。当初我若能放下心中的牵挂,态度强硬些,带她远走高飞,她如今也不会活在牢笼之中。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今生我已无力回天,倘或有下辈子,我只希望我们不要生在帝王之家。我耕田来她织布,我们做一对闲云野鹤般的夫妻,潇洒的过一辈子。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她冲动倔强,又不及你聪明。她若是知道我这样说她,她肯定很不服气。”
紫陌能想象的到,慕白回忆往事的时候,嘴角一定挂着幸福的微笑。
又听夙漓继续念道,“我知道,你已不需我在担忧,望你看在我们的情分,好生替我照顾她。让她放下心中的恨,过好余生。慕白走了,紫陌无须伤心,这于我来说,亦是一件喜事。珍重!慕白书。”
紫陌把头搁在夙漓怀里哭了好一会,吸了吸鼻子,对夙漓说道,“你先走吧!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紫陌看着夙漓离去,收拾好情绪,往兰馨苑行去。
若她猜的没错,慕白心爱之人,应是刑天的福晋,初沛。而所有的谜团,也似乎随着这封信而豁然开朗起来。
她自诩聪明,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的想法背道而驰。若慕白爱的人真的是初沛,那么宣冷一直以来喜欢的并非是刑天,而是慕白。
怪不得初次见面便百般试探她,而她,竟笨的以为宣冷是因为刑天才如此。
宣冷这招棋下的不可谓不好。故意摔倒,却不说是自己害的她摔倒,让自己心存内疚上三王府看望她。她的伤是为救刑天而被慕白打伤,他们同时不忍心拒绝她这样小的请求。把自己留在三王府,如此自己和慕白便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又派小婉挑唆福晋,借福晋的手修理她。
这边和刑天浓情蜜意,实则是障眼法。无怪乎就是软威胁,意在告诉慕白,你娶了我,姐姐就会幸福。
怪不得宣冷听到慕白被扁到曲阳会哭肿双眼,怪不得宣冷听说慕白三日之后娶妻要急着上六王府找慕白。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深有用意的。
宣冷对慕白,可谓是用情至深。只刑天,紫陌突然心疼起了刑天来。
福晋的心在慕白身上,这也就罢了。刑天不喜欢她。可宣冷,紫陌是清楚刑天是喜欢宣冷的。他要是知道这个事实,怎么承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