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气结,怒视着王氏,却又无可奈何,王氏手上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和颜悦色的说道:“啧,啧,可真是红,等会烙出的梅花肯定非常漂亮。”突然又想起什么,把烙铁放了回去,说道:“妹妹,我还是要和你商量一下,是先给你烙上几朵梅花呢,还是先让你感受感受,从你的丫头先开始呢?”
柳云看向门外的柳枝和柳叶,两人泪流满面,眼神充满了恐惧,站在那瑟瑟发抖,柳云又怎能忍心让她们为她受过?她回头看向王氏,说道:“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吧,不要为难她们,她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规劝于我?”
王氏听她言辞凿凿,毫无惧意,还要为下人开脱,心中却也佩服,说道:“好,有骨气,那就从你开始,既然今天是第一次送你礼物,就要让你印象深刻,所以就在你的手背上贴一个吧,让你时时都能看到,你觉得可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烙铁向着柳云走来,她脸现微笑,用另一只手把抓起柳云的左手,细细地观察,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口中说道:“这么白皙的手背印上一朵花会更漂亮吧。”柳云看着通红的烙铁,心中发怵,但事已至此,没有回转的余地,她把眼一闭,等待着酷刑上身。突然王氏又停住了,说道:“我还真是下不去手,或者相公真的在乎你,如果我亲自动手,若相公回来岂不心情郁闷,芍药,你来吧,若员外怪罪起来,好有让员外出气之人。”柳云听了,觉得王氏心机之深沉真是神鬼莫测,她知道张玉东不敢迁怒于她,但也必然气恼,所以选个丫鬟动手,让张玉东把气撒到这个替罪羊身上,真是“用心良苦”。
这时从王氏左边转过一个紫衣丫鬟,答应一声从王氏手中接过烙铁,就算到时员外责怪,但有大夫人为她撑腰求情,她也不会有什么事,只见芍药说道:“夫人,您要怪就怪您自己,我家主人心地好,不愿动手,但我可不会,所以您最好别动,若烫偏了,或者花形不好看了,那就只能再来一次,我猜您大概也不想在一个位置印两次吧?”她拽住柳云的手,正想看从什么地方下手印出来的更好看,突然从大门外闯进一人,大叫道:“夫人,手下留情。”说话的同时,此人一溜烟的跑了进来,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衣服松垮,帽子歪斜,正是张玉东。
上次柳云从王氏那回来没多长时间就自尽,让他明白,王氏会像对待别的小妾一样威逼柳云,他又不好当面去告诉王氏,说柳云在他心中和别的女子不同,只怕那样柳云受的折磨更多,因此他暗中吩咐总管,要他照看柳云,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立时通知他。因此柳叶去求总管时,总管张和急忙派人给员外送信。这张和是张玉东小时候的陪读,深得张玉东的信任。张玉东那时正在和账房先生核对账目,听说之后,把账本一放,立即打马扬鞭飞奔回来,一路上心惊肉跳,生怕柳云有个好歹,到了府门下马后又一路小跑,来到了绿柳阁,一进门,就发现柳云的两个丫鬟站在院子里,满脸泪水,神色惊惧,他心中大惊,不知柳云有没有遭到酷刑,所以赶忙喊了一声,闯进屋中,正看到芍药拿着烙铁端详柳云的手,他的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一手夺过烙铁扔回架子上,上下打量柳云,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虽然柳云对张玉东没什么好感,但此时见他赶回来,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她摇摇头,说道:“没有。”张玉东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王氏,又不敢发作,只得陪着笑脸问道:“夫人,云儿做错事,教训几句也就是了,何以还要用家法呢?”
王氏把脸一沉,心想,看来相公真对这个柳云上了心,否则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救她,她从未见过张玉东对哪个女人这样好过,就连对自己也是礼遇有加,却无真情,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说道:“怎么,我不能处置她吗?”
这句话问的冷冰冰的,张玉东心中一惊,想到这个王氏可是得罪不起,若不是靠着他们王家的势力自己岂能有今天?他起紧说道:“她一个妾室,当然夫人可以处置,只是看在她还没正式入门的份上暂时饶过她吧。”他这句话虽是向王氏求情,也是给了王氏一个台阶,希望她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柳云,但他不求情还好,越是求情,王氏心中越怒,她嫁入府中多年,从未见张玉东为哪个女人求过情,他总是说,既然带进府中,就任由你管教,可是如今,他却为了柳云和她争执,又看他满脸狼狈,心中更是气恼,她脸如冰霜,说道:“那我定要处置她,你又能怎样?”
柳云每次见王氏都是笑容满面,尽管心中狠毒脸上却带出来,喜形不喜于色,没想到因为自己竟然对张玉东发怒,更加明白王氏心中再来也不能容纳己,若再不能出府,只怕会被王氏折磨而死,张玉东看王氏气极,不禁有些忐忑,他和王氏成亲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可是今天为了柳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把王氏拉到一边,轻声劝道:“夫人,我知道这样回来让你生气,更削了你的面子,但你我夫妻多年,当知我对你的心意,在我心中,她只是一朵解语花而已,而你是一棵树,在我心里夫人永远最重要,这么多年我从未对夫人要求过什么,求夫人成全我一次吧。”
王氏听张玉东说在诚恳,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说道:“今天我可以放过她,但相公再要因为她耽误生意我可不答应,到那时,只会比今天的处罚更重,你可听清楚了。”张玉东一连声答应,王氏又转过头对柳云说道:“妹妹,今天我就看在相公的面上饶了你,但你要记住,以后恪守本分,不要在寻死觅活装可怜。”说完,带着她的人出去了。
看王氏走远,张玉东这才过来,吩咐柳叶和柳枝,“快把屋子打扫打扫,再端盆水,让夫人洗洗。”两人答应着,收拾起来,张玉东安慰柳云说道:“云儿,你不知道当时我一听你有危险,心中有多着急,幸亏我回来的及时,没让你受到伤害,否则我岂不遗憾终生。现在没事了,你放心,我以后会留心的,实在不行,等你正式进门后,我还可以在外面置一处房产,让你离开这过安稳的日子。”
他这一番话是想让柳云明白,他有多再乎她,甚至为了她可以在外面再置个房产,但柳云只觉得讽刺,他难道想“金屋藏娇”吗?只可惜,她并不想嫁给他。更不想做别人妾室,又想起自己已经将近一十八岁,不能做主自己的命运,却只能任人安排,任人宰割,心中一阵悲凉,不禁淌下泪来。
张玉东一见柳云落泪,心疼不已,连忙劝慰道:“云儿,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心里难过,等会我就让张和去外面看房子,过几天我就带你搬出去,到时,你就不会再受委屈了。”
柳云突然拜倒在地,哽咽道:“求员外能答应云儿一件事。”
张玉东见柳云在他面前自称“云儿”,心中狂喜,伸手扶她起来,所处之处,只觉得柔弱无骨,再看她一副可怜的神态,别有一番风韵,顿时心痒难耐,直接就想把她搂入怀中,但又怕她像上次那样拿出刀来拒绝他,他克制住心神,连忙问道:“什么事?只要我能答应的一定为你去办。你快讲来。”
柳云泪水滚滚,说道:“员外,如今我在府中生死难料,虽有员外庇护仍然险些受苦,我近日来经常梦到父亲,昼夜难安,我父之死说到底也和员外有关,我想请员外能准许我去父亲坟前祭拜,以了我心愿,不知员外能否允我这个不情之请?”
张玉东看她泪流不止,心中越发心疼,他知道,柳云之所以不愿嫁给他,首先就是因为她父亲的死和自己有关,今日她说出此话,到也和情理,若自己在她父亲的坟前说上几句谢罪的话,柳云多少也会原谅他。说不定就此真心实意嫁给他,只是他刚才答应了王氏,以后断不会再因柳云耽误生意,怎能刚立又破呢?他不禁左右为难,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