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堆烧的噼啪作响,云磬抱着一只烤鸡坐在火堆边上小口小口的啃着,过了好一会,感觉屁股坐的有些麻了,便用一只手费力的扶着夹了木板的断腿,向旁边挪了挪,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该换药了。”
云磬眯了眯眼,放下了手中的鸡,将断腿规规矩矩的又挪了过去。
一身蓝色短打的铁角将云磬挪过来的腿搭在一块低矮的石头上,又手脚麻利的拆开了帮助固定的木条,紧接着拆里面又一层绑着腿的绷带,将敷在腿上的旧药剃了下去,又从一旁的石头凹槽里挖出捣好的草药,重新上在了云磬的腿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铁角看向云磬,脸上的笑容温暖。只不过,这么温暖的笑容,放在一个五大三粗的脸上,颇有些怪异……
“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云磬歪着头看着铁脚手脚麻利的再次帮自己把腿绑牢,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恨恨的说道:“别以为你在这殷勤的照顾我,我就会原谅你。”
三天前她和铁角一起从密道里滚落下来,那密道狭**仄,又偏偏湿滑的很,这一路跌跌撞撞的直摔的人外酥里嫩,也不知道骨碌了多久才着了地,而她的左腿也悲剧的骨折了。
“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你怎么丢下我自己就跑了?”云磬又拿起刚刚没吃完的鸡,一边小口啃着,一边问铁角。
“是我把你推下密道,那还不赶紧跑。”铁脚一边将云磬那只固定好木条的腿从石头上放下去,一边挑了挑眉毛答道:“骨折也不知道自己包扎一下,就敢拄着树枝到处走,吹了风就直接发了烧,差点没死掉,要不是我放心不下回头看一眼,你现在都死了。”
“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将我从云府骗出来,又将我推进了密道,我这回可能正活蹦乱跳吃香喝辣呢。”
“那不可能!”铁角随手捡起来一跟木枝,一把将其插进了旁边收拾好的一只野鸡身上,架到火上,慢慢烤了起来:“我要是不把你骗出来,你现在准跟着王鹤轩鞍前马后的装孙子呢。”
“……”云磬握着烤鸡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心头的不快按捺下去,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等自己腿上恢复之后,这仇一定得报。
“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没找到你会怎么办。”铁角将烤鸡翻了一面,嘴角上扬:“等你回了云府,可就没好日过了,你的小情郎跟大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云磬握着烤鸡的手掌又情不自禁的收紧了,因为太用力,指节泛白:“门口的丫鬟都看见我是被王家的马车接走的,顶多是我被假冒王家家丁的人绑架了。”
“但是那天早上,王鹤轩的确派了一个叫铁角的人来接你啊……”铁脚又慢悠悠的将烤鸡转了个方向:“然后过了不久,你不见了,那个铁角怎么就死在城外了呐……”
“你杀了他?”云磬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铁角”。
铁角翻了个白眼,笑了起来:“我杀他干什么,我只想引你过来,他的死活又不妨碍我。”
云磬闻言便从嘴里挤出一个鄙视的音节给铁角,随即又开始跟手里的烤鸡较劲,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里,她觉得既然铁角说他没有杀,那就不是他杀的。
再说,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意那个王家家丁,那岂不是太圣母了。
“你不好奇么?”铁角翻弄着架在火上的烤鸡,眼神空飘飘的。
“好奇什么?”云磬从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有的疑惑的看向铁角:“好奇你是谁么?”
“不是。”铁角有些无奈的看了眼云磬:“我知道你好奇这个,你都问了无数次了,我说说你好奇不好奇三天前我跟你说过的话。”
“哪句?”
“我在树前告诉你,那半截引路白香是你点的,而那香燃了十年还没有燃尽,那烟气十年凝而不散,是因为这云家村里,有个东西在等你。你不好奇是什么在等你?”
云磬吃鸡的动作顿了顿,刚想开口说什么,又生生咽了下去,低头继续啃烤鸡。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乱蓬蓬的。
过了半晌,云磬扔下烤鸡,又费力的将身体的姿势换了一下,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你能不能把那人皮面具摘了,我看着跟那脸不符的神情,总是难受。”
铁角白了她一眼。
云磬的手越过铁角指向南边:“你把面具摘了,我带你去找它。”
铁角嗤笑一声:“你一定是落水的后遗症还没消除,脑子不灵光。”
言罢,铁角自顾自的将架子上烤好的鸡拿了下来,又伸手从他那个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张油纸,将鸡包了起来,递给了云磬。
“我要出去一趟,明儿回来看你。”
“啊?”云磬抱着鸡肉有些窘迫:“这地方有野兽,还有毒蛇……”
“没事,你皮糙肉厚。”
铁脚将火堆扑灭,扶着云磬站起来,又将一根粗粗的木枝递给云磬:“拄着这个,应该可以走了吧。”
“嗯……”云磬试探着走了两步,还好,不像昨天那么疼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可不能一直在这陪你。”铁角满意的看着小步移动的云磬,欣慰的点了点头。“跟我走罢,我今儿发现一处可以短暂藏身的地方。”
俩人缓慢的走着,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云磬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那撑着拐杖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前面就是了,坚持一下。”
“噢。”云磬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声,她费力的跟在铁角身后,这野地里本来就没路,一脚深一脚浅,光是把握平衡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铁角皱了皱眉头,半晌,直接抢过云磬的拐杖,只一眨眼的功夫,云磬已经到了铁角的后背上。
“我自己走罢。”
云磬有些尴尬,铁角背很宽,还有一丝淡淡的清水香。
铁角没有吱声,只顾着往前走着。
“你摘掉面具一定很好看吧?我看你头发挺亮的。”云磬趴在铁角的肩旁上小声嘀咕着,也不管铁角根本没有理他。
“你是辽东人么?”
“父母健在?”
“结婚了么?”
“有孩子了么?”
“你今年多大?”
“十七岁。”铁角开口了,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低沉,转而是少年的清脆。
“……”云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