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湖边的云暮雪一眼便看见林涧和刚才那个女人站在湖心亭的门口,两人并肩而立言笑晏晏,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句神仙眷侣。只看这一眼,云暮雪就断定了,这个女人就是当天和林涧通话的人。因为在她的面前,林涧完全变得不像林涧了。冷漠,强硬,惜字如金,这些词汇现在都和林涧毫不相干。那个云暮雪所熟悉的林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云暮雪极其陌生的人,他的双目含情,唇角带笑,他不停地在说话,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而对面那个女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落在紧盯着她的人眼里,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
云暮雪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他看起来很好,看来我不用在留在这里自讨没趣了。她强迫自己转身,然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却牵制着她。她的身体不愿意听从她的命令,踯躅着不愿离去。犹豫间,她远远看到林涧从亭子里拿出了两样东西走到了那个女人身边,其中一样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粼粼波光,毫无疑问是一杯鸡尾酒,而另一样……那是一枚钻戒!云暮雪震惊地看着那个高傲的男人单膝下跪,左手端着鸡尾酒杯,右手则将钻戒高举过头顶。云暮雪紧紧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当她从无比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从桥上往外走了。云暮雪赶紧将自己在树林里藏匿好。
西下的太阳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剑心小筑里面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的几声鸟叫虫鸣才让云暮雪稍微安心一点。那个女人已经离开很久,她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重新回到了湖边。明明认识了才没几天,云暮雪却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了解他。比如说此刻,她就非常笃定林涧一定还在那里。果不其然,林涧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保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只是原本昂着的看向自己意中人的头此时却低垂着,像一头受伤的狮子,像一只落难的天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光越来越暗,一阵风起,把湖面上的荷花吹得哗哗作响,云暮雪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凉意。夏日的空气有一点沉闷,有一点粘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空气中变幻出一场瓢泼大雨。云暮雪祈祷着自己的预感不要成真。
然而她的预感还是成真了。在太阳完全落下山去以后,风便一阵大过一阵,天空中开始稀稀拉拉地落下几颗雨珠。过不了两分钟,雨珠便变成了雨帘,又变成了瓢泼大雨。云暮雪不能再眼巴巴地看着林涧就这样跪在雨里。她冲上桥去,冲到林涧身前,先是冲他喊,可是林涧充耳不闻。她又想去拉他,林涧纹丝不动。他似乎已经神游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再不去在乎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感知周遭的环境。
云暮雪无计可施,只能把自己柔弱的身躯当成拐杖支撑在林涧腋下,拼尽全力一寸一寸地往亭子里挪。可是云暮雪的力量实在太小了,而林涧一米八五的身躯对她而言又实在太过庞大。她的全身很快就湿透了,可他们两个的位置却没有移动哪怕是一星半点。云暮雪紧咬牙关,还是一个劲儿地努力着,怎么也不肯放弃。突然间,天空一声雷鸣,受到惊吓的云暮雪一个哆嗦,脚下一滑,连带着林涧两个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林涧!”云暮雪顾不上自己被擦破皮的膝盖和手腕,忙不迭地去检测林涧的身体。看到林涧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她才放下心来。而林涧依然毫无动静。“林涧你清醒一点!”不知不觉间云暮雪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音。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林涧那一些莫名的感觉正是起源于喜欢。刚刚才发现这一点的自己,才目睹了心上人对别人的求爱,还要在心上人被拒绝之后,忍住内心的苦涩,在暴雨雷鸣中吃这样的苦。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她清楚地明白,骄傲的林涧不会希望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这意味着她不能去找人来帮忙,但是光凭自己的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把林涧拖到屋里去安置。
被挫败感打倒的云暮雪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我会落到如此境地?明明和他认识没有多久,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明知道他有自己心爱的人,为什么他叫我滚了,我还要眼巴巴地留在这里!为什么我要替他的求爱善后,我到底在做什么!”云暮雪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她只想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不安,恐惧,心酸,无助都一口气哭出来。她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头脑开始发胀,嗓子也变得沙哑,直到她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你怎么哭了。”哭声戛然而止,云暮雪刷地一下抬起了头。林涧木着一张脸看着她,雨水早就已经把他浇成了落汤鸡,可他除了面色灰败,双目无神之外,还是像云暮雪初见他那样,那么的英俊。云暮雪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林涧,哭诉道:“你终于清醒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这个混蛋,明明对我一点也不好……“林涧愣怔着,并不清楚云暮雪现在在控诉他什么。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地把右手放在云暮雪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别哭了。”他这样说道。只这一句话云暮雪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安慰,就能让自己得到了无限的宽慰,仿佛之前的委屈都不重要了。他宽大的手掌所触及的地方让她无比温暖,无比安全。她破涕而笑:“你快起来啊!你起来我就不哭了。”说着就去搀扶林涧。这一次,他们很快就爬了起来,逃脱了暴雨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