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祝就九点钟的时候如约见到了他今年的第四位主顾——也是他今年最后的主顾。
对方是以为衣着打扮非常考究的中年女子,年龄约莫四十几岁,画着精致的淡妆,还没坐下便伸手示好。
言祝淡淡看了一眼她伸出的手,没有回应。对方很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
“对不起,我不与任何人握手,希望您见谅。”
“没关系,”她笑了一下,“反正我今天不是来握手的。”
助理梵高为她沏了一杯茶,她很有礼貌的接过茶并表示谢意。
她看上去是一个举止得体的优雅女人。
轻轻喝了一口茶后,她望着对面的这位朱老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言祝很礼貌地笑了一下,“有时候,不要太相信你所看到的。”
山间的风带着些许湿冷,落地大厅前的竹叶随风婆娑着身影,剪碎了来自太阳的恩赐,使得地板上的光影也流动起来。梵高站在言祝的身侧,左手托着笔记本,右手拿着一只铅笔。这位优雅的女士似乎在琢磨着怎么开始她的请求。
“我希望您能帮我回到二十一年前。”她终于艰难开口,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这不免让言祝有点看不明白,按理说,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早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想法,而这位女士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
“坦白说,这是我接过最大的单子,你知道,我这边收费,是按照时间的早晚来收的,年代越早,收费越高。”
“我知道。但我必须回到那时候去。”
“好,我做事向来不问原因,只看钱。”言祝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示意梵高去起草和同。
一切手续搞定后,她拿起手机,给儿子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
这时已是中午,阳光拼命向大地抛洒自己的光热,想照尽这人间纷扰事。
“陆女士,这边请。”梵高带着她一路走进工作室的内室,在经过一条很长的长廊时,她发现长廊上挂满了风景画,这些画有一个共同特点,画的全都是树。郁郁葱葱的树林、草原上一颗孤独的树、热带海域里一整片榕林或者是水塘边一片红树林……走着走着,他们到达了一间很小的玻璃房,然后梵高拉上四面的帘子,走了出去。
此刻,这里全是一片漆黑,正疑惑间,有人拉开一边的帘子走进来,陆女士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眯眼间才发现原来是朱老板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言祝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抱歉。
“没事。”她好脾气地笑笑。
接下来,她被要求握住一颗类似宝石的红色石头并躺在一个椅子上,几秒钟后,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可以了吗,老板?”梵高走进来把一包类似文件的东西递给了言祝。
“走吧,我们三天后再来。”
正在教室里上着必修课写张清远接到了妈妈的短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忽然道歉,也不知道她在为哪件事而道歉,坦白说,应该的道歉的事情太多了。
讲台上的建筑学老师毫无生气地阅读着自己的PPT,本来热爱建筑的他听得很认真,但这条短信却像一颗炸弹,让他无法将自己安放在一个听课者的位置上。
此刻的言祝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手边是刚刚签好的合同,他将这份合同拿起,站起身来,走向正对他背面的很大的文件柜,他动作熟练地打开了柜子,将这新签好的一份合同放入那一大堆合同柜中。
言祝的阳光扫到了最下面的一个有点发黄的合同,它安静躺在左边最下面的立柜中,提醒着主人,曾经有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这里,他帮助很多人回到了过去,改变他们想改变的,但,却仍帮不了自己。
他很想回到那些年,韦朝的那些年,她存在的那些年。
他俯下身来,用有点颤抖的左手打开最下面中间的橱柜,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在此刻显得尤为肃穆,良久,他平静了一下内心,将里面一幅卷轴的画拿了出来并缓缓打开,画面慢慢呈现开来,画中正是一位女子,约莫十六七的样子,身着鹅黄色的满服,笑意盈盈,满面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