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半天日子,算是陈寿人生中最受煎熬的时刻了。
因为今日举办祭典,码头的活计都被暂停,陈寿等一干奴隶无需出工。他就眯着眼,坐在铺垫上,干等到天黑。
这期间,陈寿的脑筋转了又转,他在想该如何成功实施逃脱计划。毕竟不是小打小闹的事,这可是关系着自己的小命呢!
思来想去,他倒是将计划里的几处漏洞弥补了起来。
譬如说,原先陈寿想趁着天黑便钓出活尸制造混乱,但外面的众多守卫可不是吃素的。就连他自己都能一脚踹散活尸骨架,更别谈修炼多时的武者护卫了!
逃也只能在半夜逃,那时候众人处于精神涣散恍惚的状态,突发的活尸混乱定能拖住不短的时间,这样陈寿成功逃离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而且陈寿也做好了二手准备,一旦混乱被很快平复,他就装死骗过,只要被“抛尸”到城外乱葬岗上,逃出生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心里默念父亲的名字,企盼着能带来些运气,陈寿仰面躺着作痴呆状。
天黑之际,负责看管奴隶棚圈的护卫开始分发晚饭,每个奴隶一个糙饼和一碗飘着菜叶的素汤。
周围那些奴隶虽已被戾气折磨得虚弱无力,一看到护卫提着食桶,却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抢晚饭,按照平日里的情形,那可是手快有手慢无的!
看着众奴隶慢慢吞吞的,护卫满脸恼怒,手中的木勺用力敲起木桶口,大骂道:“遭瘟的猪猡!还不给我快点!”
可惜就算护卫喊骂,奴隶们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是他们不想动作快些,实在是被灰色火焰折磨得紧了。一个个嘴唇发白,眉心发暗,自是离死不远了!
陈寿没有抢在第一个去接饼和汤,反而伪装成其他奴隶的样子,哼哧着似是有气无力般,因为动作慢了,还挨了护卫一脚。
压制着内心的不满,陈寿接过糙饼和汤,“慢吞吞”地趟起步子回到原处,闷在角落里吃起了饭,并不惹人注意。
散乱的披发落入汤中,他也丝毫不去在意。
这会是最后一天当奴隶了!以后的日子,我将自己掌控!想到这,陈寿捧着碗的手,即使是黝黑脏兮的表面也掩盖不住暴起的青筋,正是他内心不忿的写照。
护卫最终等不及,还有几个奴隶没拿到饼,他便不耐烦地将饼掷下地,一脚踹翻盛汤的木桶,兀自啐了一口,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惊愕的奴隶呆站在原地,不消片刻就争抢起地上的糙饼来。
陈寿不去看这些将死之人,糙饼和汤下肚,他要养足精神,好作半夜逃跑的打算!
是夜,在一干奴隶中假寐的陈寿,刚一听到打更的梆子声,就慢慢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棚圈口,他那被头发遮掩的眼睛骨碌转动,借助并不是很清晰的月光,打量起外面的情况。
负责看管奴隶棚圈的护卫,住处离棚圈口大概五十步之遥。奴隶棚圈里一旦发生什么大的动静,护卫定是能听到的。故而陈寿准备动手了!
走到最里面的坟堆旁,白日里老刘头那具破损的尸体还躺在那里。陈寿长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从魂庭里召出了魂器【垂渔】。
剩余没被钓过的坟,还有六座。陈寿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坟茔钓个遍,毕竟他不能像之前老刘头那样弄散这些活尸,他要做的,是让即将出现的活尸聚集起来,以制造最大的纷乱,这样自己才能趁乱逃跑!
心里不断强调着冷静冷静,陈寿自己给自己打气,握住魂器不断发颤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感,“我一定能行的!一定能!”
陈寿就这么颤抖着双手,任由魂器的黑色雾线进入坟茔中,一座接着一座。机械着重复动作,陈寿只恨不得一下全部钓光。
最终六座坟头都钓完,陈寿那奇诡的魂器钓上来四黑一灰白一紫的光团,数目正好是六个!
来不及去思考这光团颜色为何会不同,陈寿直接将它们收入魂庭,然后紧张地盯着坟头。
且不论沉入魂庭底部的六个光团,陈寿此时面前的坟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噗嗤嗤的,坟头的泥土剧烈往下滚落,坟帽子都被顶开。饶是陈寿之前见过,再次面对这种恐怖的场景,他还是头皮发麻的!
六具尸体,或许现在该称为活尸了,从亡者的世界回到了现世,仿佛嗅到了生者的气息,不顾脚下石头泥块的磕绊,径直张牙舞爪地朝陈寿扑来。
好在陈寿有了心里准备,忙退身往奴隶睡觉的地方跑去,边跑还边喊救命。这声救命是必须喊的,若是指望虚弱疲惫的奴隶发现活尸,说不定就起不到搅乱局势的作用了!
佯装惊恐无状,陈寿朝着被吵醒的奴隶们吞咽着口水,指着漆黑的身后,惊呼道:“坟里的…诈尸了!!”
本就魂颠人倒的奴隶们都怒视着陈寿,埋怨起来:“你小子咋呼什么!哪里来的诈尸!快睡觉吧!”
在他们眼里,陈寿肯定是疯了,坟里埋的又怎么会诈尸呢?
但颠覆他们认知的情形还是存在的,那六具活尸宛若地狱爬出的魔鬼,将奴隶们原本的睡意给击退得一干二净!
一具活尸趁最前面的奴隶惊楞之时,一口扑咬住他的脖子,随后其它的活尸也扑咬上来。虚弱的奴隶哪还能挣脱开,被六具活尸撕咬着,浑身的血液飙溅着,场面宛若人间地狱,简直能吓煞旁人!
旁边的奴隶见状直呼起来,激起不多的力气拍打着棚圈的门,恨不得立刻跑出这修罗般的场地!
“吵什么吵!一个个都活腻歪了是吧!哼!”护卫们听到动静便鱼拥而出,简单地披着内衬,还有的边跑边束着腰带,却不忘抄起平日里鞭笞奴隶的棍棒。
为首的护卫,是胡统领手下的一个小队长,他本来就对看守奴隶棚圈的活很抵触,不仅没有油水,还得成天呼吸这些猪猡们身上的肮脏味。
任谁睡得正香,被吵醒了都得有火气,更别谈这位小队长了。
他怒气满面,打开棚圈门上的锁头,将想要逃出的一个奴隶踢飞了几米远,落入人群中压倒了其他几个奴隶。
小队长一棍猛砸地面:“想造反是不是?”
出于恐惧,奴隶们一时僵在当场,丝毫不敢动弹。一面是突如其来的恐怖活尸,一面是淫威已久的护卫,身为奴隶,他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了!
陈寿暗道:“不好!低估了护卫对奴隶的压迫力了!制造不了混乱,这下可怎么逃出去!”
眼见着护卫就要对上那些活尸,陈寿狠咬牙,从怀中取出了晚间喝汤的破碗,那碗正豁了个口,可锋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