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回房间,已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了。
将盖在凝儿身上的被子掖好,穆映雪闭上眼睛,脑中闪现着刚才的一幕幕,最后压下心底的情绪,趴在床边,睡了。
第二天。
哗啦一声,凉意从四肢百骸传来,穆映雪猛然睁开眼睛,满眼的阳光,面前站着一位阴沉着脸的嬷嬷。
目光一低,穆映雪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身上还被水淋了个透。
正要撑着手站起,那阴沉着脸的嬷嬷却在她耳边冷冷出声,“王爷吩咐了,从今以后,凝儿的活都由你负责,今日你迟了一个时辰,耽误了干活,按王府的规矩,这一天的饭就免了!”
穆映雪没仔细听嬷嬷的话,有些漫不经心。
见穆映雪一脸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嬷嬷一声戾喝,“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干活!”
说完,嬷嬷踢了一下穆映雪的膝盖,力道不重,却是钻心的疼。
掀眸,穆映雪看了一眼那嬷嬷,复又沉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从地上站起。
刚要跨出房门,身后却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公……公……”
转头,凝儿正倚在床边,有气无力的唤着她。
穆映雪想说话,那嬷嬷又是一声戾喝,“仵在这里做什么,再不去干活,明天的饭也别吃了!”
目光一掠那嬷嬷,穆映雪终什么也没有说。眉角的伤口已经干了,血渍凝在周围,形成一道暗红色。穆映雪昨晚裹在头上的的布条扯下,轻轻嘶了一声,将那布条扔了,一身湿淋淋的便去干活。
凝儿自从来了王府之后,每天要劈一个时辰的柴,还要洗两个时辰的衣服,之后打扫院子,王府里的下人欺负她是亡国奴,便将所有脏活累活推给她,凝儿也不敢吭声,生怕出什么差错。
穆映雪去劈柴,劈了一会儿便有丫鬟走了过来,指着她身后堆成人高的柴道:“正好你也不用吃饭,便将这些都劈了吧。”
穆映雪道:“我只劈一个时辰的柴,待会儿还要去洗衣服。”
“让你劈你就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丫鬟睨她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稍即,丫鬟端着姿态走了,穆映雪看着那堆成人高的柴,目光暗了暗。
一个时辰之后,穆映雪去洗衣服。
二个时辰之后,穆映雪去扫院子。
日头正毒,穆映雪身上原本湿淋淋的衣服现在已经全干了,她从昨晚到现在便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脑脑昏昏沉沉,快支撑不住。
倏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是让你把那些柴都劈了么,留着那些柴,是想让我给你劈么?!”
转头,穆映雪只见先前那丫鬟向她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看你这模样,是连明天的饭都不想吃了,既然这样,那干脆什么也别吃了,今天不把这些活做完,你就别想回房!”
穆映雪忽略她的话,径自扫着自己的地。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没有,啊!”穆映雪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丫鬟甚是来气,拿手戳上穆映雪脑袋,一句一句贱骨头的骂。
“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今天你要不把这些活干完……啊,放开!”丫鬟叫了一声,戳着穆映雪脑袋的手指正被穆映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往后辦。
穆映雪对百里无尘忍让,那是因为百里无尘有让她忍让的资格,她对这个丫鬟一忍再忍,到现在这个丫鬟终于触及她的底线,若再忍下去,那她才真是这个丫鬟话里所说的贱骨头。
光影流转,照的穆映雪下颔薄透如玉,她目光清浅看着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你个贱人,快放开我!”丫鬟叫道,根本不理会穆映雪的话。
穆映雪手上用力,“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嗯?”
脸皮涨红,手指头好像要被穆映雪折掉,丫鬟啊啊大叫,急促道:“梅……梅,香儿……”
“你叫香儿?”穆映雪皱眉。
点头,香儿痛极,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穆映雪不作声,随后松了手。
香儿喘着粗气,抚着通红的手指,阴狠的瞧着穆映雪,恨不得扒了穆映雪的皮。
“贱人,你给我等着!”香儿撂下话,即而没了踪影。
她让穆映雪等着,穆映雪便会等着?转头看一眼打扫好的院子,穆映雪头也不回的离开,去了厨房。
公司里的勾心斗角,早将穆映雪从一个小姑娘练成白骨精,香儿那点小心思,穆映雪看的一清二楚,她不忍,自然已想到善后的办法。
刚刚一脚踏进厨房,穆映雪便被一个婆子喊住,“你,过来将这茶送去正堂。”
穆映雪转头,只见一个婆子在摆弄着三只茶盏,热水灌进茶盏,茶盏里头的茶叶被冲起,旋成碧绿的颜色。
穆映雪走过去,婆子将茶盏摆上端盘递给她,“仔细着,这是王爷和贵客要喝的。”
穆映雪睨了一眼那婆子,接过茶盏道:“婆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垫垫肚子,我饿的紧。”
婆子本想吼她,又见厨房里没什么人能给她使唤,若是将穆映雪吼走了,这端茶递水的活找谁干?
阴着脸色随便从手边抓了一些糕点塞给她,婆子道:“赶紧给我送去,若是怠慢了,有你的好看!”
穆映雪笑笑,收好糕点,端着茶盏便退了出去。
劈柴那会儿,穆映雪就听路过的丫鬟说今日王府有贵客来,本想安安静静的渡过这一天,然而刚才她与香儿起了争执,如果不想个法子全身而退,香儿定会找她麻烦。
时值晌午,若有贵客来,最忙的就是厨房,厨房人多,她在这里,香儿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不过现下她得了送茶水的这份差事,倒比起待在厨房里要好的多。
掏出婆子给她的糕点,穆映雪塞了几口,糕点下肚,身上的难受劲终于缓了缓。正堂。
喻梓袁坐在桌边,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那些晋国余孽?”
未听百里无尘回答,坐在他身旁的喻华容便开了口,“哥哥,今日好不容易来王府一趟,谈这些国事作甚。”
听见自家妹妹如此说,百里无尘温润一笑,“华容说的对,今日晴空万里,自当把酒言欢,怎让国事扫了兴致。”
两颊迅速升起两团愠红,喻华容执起酒壶给百里无尘和喻梓袁各斟了一杯酒,只道:“王爷与哥哥喝酒,华容且当一回侍婢,为王爷和哥哥斟酒。”
杯满,酒香浓醇扑鼻,缭绕着迷醉的气息。
酒杯在百里无尘手中晃了一圈,里头的东西却是半滴未沾,喻梓袁道:“除却刚才那一杯,王爷今日似是不想饮酒的样子?”
“受了些伤,大夫说不宜饮酒。”百里无尘答道。
百里无尘要不提,喻华容差点忘了,刚才进府的时候,她便见百里无尘额上裹着白纱,似是受了伤。
女儿家问来问去总归不好,原以为哥哥会帮她问,哪想喻梓袁却未曾开口提及,到了这时,喻华容有些忍不住了,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受的伤?”
百里无尘眸光微敛,“无妨,一个粗贱的下人弄的。”
“是哪个粗贱的下人这般不小心,定要好好严罚才好。”
穆映雪端着茶盏未及正堂,远远便听见那一句粗贱的下人,脚步一滞,穆映雪垂下眼睛,复又动了起来。踏进正堂,穆映雪正要上茶,眸中却猛然映入喻梓袁的轮廓,心头像是被什么击中,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
喻梓袁。
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的感觉,让她连反应都不及,穆映雪盯着的那张轮廓,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连呼吸都是阻塞的。
“你怎么不上茶?”喻华容斜睨着穆映雪,声音不悦。
耳边听着喻华容的话,她明白无这个喻梓袁无论是她曾认识的喻梓袁还是和喻梓袁长的像,她都不该在此时有过多激烈的情绪,然而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开始发抖,疼痛与悲愤交加,拧成错乱的线,将她勒的快要窒息。
“你听不见我的话么,怎么不上茶?”喻华容皱眉,视线全部落在穆映雪身上,不悦之极。
至此,百里无尘和喻梓袁均转过了头来。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轮廓一丝不漏的映入她的眼帘,穆映雪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喻梓袁’就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喻梓袁。
试图平稳住的自己的呼吸,穆映雪努力移开目光,将手中的茶盏端了上去。
“王爷既然不宜饮酒,那华容就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喻华容执起面前茶盏,朝着百里无尘一笑。
余光一掠即将要退下去的穆映雪,百里无尘方碰上茶盏外壁,突然用力一掀,那茶盏砰的一声碎落,茶水溅上地面,发出滋的一声。
喻华容轻轻啊了一声,只听百里无尘开口,“你站住。”声音很淡,但却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穆映雪知道,百里无尘这话是对她说的。
停下脚步,穆映雪低着眼,一副恭敬的模样。
其实还是她失算了,男人估计还记着她砸他一花瓶的事,所以要找她的麻烦。
有些好笑,却始终笑不出来,即而,耳边传来百里无尘的声音,“茶太烫,你怎么弄的?”
找她的麻烦不需要什么理由,真的,就这么一句就够。
穆映雪答道:“那奴婢去为王爷换一杯。”
说完,穆映雪转身要走,百里无尘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