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我不耐烦地挥开竹帘,看看门外头,再看看屋里头,一脸阴郁地甩开手,抱怨起来,人家不管贫富贵贱,好歹死在前头的祖宗总会留下点儿名叫“传家宝”的珍贵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我倒好,一生下来就只给了我这么一块不动产,那旮旯儿黑咕隆咚的,一天到晚晒不到太阳,连我整个人都养得人不人鬼不鬼了。那地儿以前还有几个来串门儿的,现在,呵呵!不动产终于成了永不动产了!
我百般无聊的坐在我床上,额,我棺材上,数着有好些年没再变多的棺材,眼角一行辛酸泪啊。果然,一步错,步步错,小时候被骗伏情师的事,真是我人生一大耻辱,真后悔,当时没听那些被当做耳旁风的话,如果早知晓伏情师的工作是整天对着这些不知道是谁留给我的棺材洞,我一定会坚定,并死皮赖脸的拒绝。不过可惜。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深深的叹口气:“年少无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以幽怨的目光盯着已经不知锁了多久的木门,期待着有客人光临。
可当那个客人蹲坐在我面前时,我又没形象地抽了抽嘴角。这个家伙……又来了。好吧,好吧,我承认,这几千年来还是有那么一个客人常常来此的,那就是眼前这位,玉树临风潇洒英俊风流倜傥人比花娇长得比人妖还人妖的美男子(我对他深刻的评价),但原谅我并不把他当人看,也不能把他当人看,所以我十分没诚意的问道:“今年又来做甚?”
上官琤琮相貌极好,只是有些男生女相,阴柔之美过甚,可实际上他却是个极为阳刚之人,他笑着说:“来你这儿,能做甚?自然是闯台啊!”他玉冠高束,长袍加身,谦谦君子之态显露无疑。
“嗯,太好了,又一大姑娘要被糟蹋了。”我心疼被男子外表迷住的无知女子,却又对其嗤之以鼻,一手挑着茶盖,一手绕着垂落的青丝,“你每年都带个不同的姑娘来,可却从没有一次过得了关,更甚者,你有几次连御谚台的门都未进得去,有意思吗?”这丫的,纯属炫耀自己有人爱吧!
“哦,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祭盏,咱们也认识了几千年了吧?本公子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本公子带来的女子个个可以为我而死,我也确实个个都喜欢。但谁曾想她们中就没有一个可以陪我走到那御谚台的尽头。”上官琤琮调笑道,“我竟一个也没看上,太难,太难……”
“什么太难?”你丫的,要是敢说,挑个喜欢的太难,就死定了,我想。
结果:“在众多爱我成痴的绝色女子中,找一个我看得上的,太难。”上官琤琮没皮没脸的说道。我恰好一口水喷涌而出,直击他的俊脸,虽然上官琤琮反应不慢,及时用扇子阻挡,可不免还是沾到了几滴,我心里一阵抽搐,太爽了。
他的温润君子形象终于被抛诸脑后,一个激灵跳起,直指我的鼻尖:“你,你你你你你,有你这么粗鲁的女子吗?啊!这肮脏的口水,啊啊啊啊!”
“你什么你,上官人妖,你认识我几千年了,不晓得本小姐最粗鲁无礼吗?”我立马放下手中茶杯,跑到一边抱着柱子躲开,这人妖可是有很严重的洁癖的,要死了要死了千万躲他远远的,“那里面有手帕。”我指了指离我遥远又遥远小抽屉说道,那里有我不久前新买的手帕。
岂料上官琤琮,胀红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声音几近爆发地质问我“你故意的吧!半鬼!”哎呀,被发现了!
我只好迅速的溜去前厅,想来在女伴面前,那人妖应该不敢把我怎么样。前厅比后院较小,也较亮,但在常人看来还是太黑,只能勉强视物,但我不觉得,许是习惯了在暗处吧。从拱门掀开帘子进入前厅,只一个转弯便看见了安静坐在客位上的那个女子,我细细地端详她。说实话,上官琤琮每五年换一个女子,各种各样的都有,真可谓是环肥燕瘦、参差不齐,各种绝色、各种美丽,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名门之后、皇室宗亲都有,相较之下,这个女子实在只算是清秀。但,能让上官琤琮带来的,一定不会是个等闲之辈。
果然,我上前几步,便发现了她的美丽之处――那双美目。那双水光粼粼、似喜非喜的眸子,夹着三分淡然,三分稳重与四分坚定。只那一双眼便足以把先前的所有女子比下去,而她也正在端详我,她看到我时眼神中带着惊讶与疑惑,我只当她被我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惊到,并未深思。上官很快出来了。
“这是叶凌仃,我未来的夫人。”他指着已站起来,亭亭玉立的女子向我介绍。我向她点头致意,上官琤琮便又指着我说,“这位便是我常向你提的那位伏情师,人不人鬼不鬼的祭盏。”
我呸,纯属报复,却看见那个女子扯了,扯上关联药的功效,细声细语的说:“琤琮,别这样说祭姑娘,她哪有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软糯悦耳,听者心动。然后又软软地向我问好,我便回以一笑,再向不说话了的人妖挑了挑眉毛:你看人家,多有礼貌,再瞧瞧你,乡巴佬!
“好啦好啦,说正事啦。叶姑娘,你当真愿同他闯那御谚台?”我问她,“这可不是儿戏。”
“是,我已决定了。琤琮救过我,我说过我会同他共进退,哪怕他并非人族,但,爱不分种族。”她亲密地挽着上官那人妖的手臂,郑重的说,“我爱他,不论生死。”
“好。”我看到上官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溢满怜惜,但,每对来这的情人,哪对不是这样信心满满,爱意浓浓,结果呢?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们可以闯过。御谚台啊,那可是连神都无法涉及的地方啊!
经过长长的暗道,光线越来越弱,阴气越来越重,又是那微弱的呜咽声。我侧目瞥了一眼依然从容不迫的叶凌仃。很好,现在依然坚定,待会儿看你哭成什么样!棺材口口高悬,鬼火已经散去,潮湿的地面有些滑,踩在上面“踏踏”作响。我看见我的“窝”里有个东西在蠕动。
忽地,那东西从厚厚的棉被里钻了出来,双手搁在棺沿上,脑袋搁在双手上,短短的头发竟是银色的,那个小小的脑袋上有两只犄角,那张脸足以让六界所有女子母性泛滥,看上去是个不过四五岁的一个小孩子,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在看到什么之后,眼珠一下发亮:“亲亲!抱!”好吧,他看到我了。
关于“亲亲”这个恶俗的昵称我表示万分无奈,冲过去抱起它塞进棉衣里才让他起来,丫的,这厮竟然又裸睡!而被抱着的小可爱挥着他肉肉的短胳膊短腿,缠住我手臂和脖子,对我的脸一顿猛亲。这也是唤我“亲亲”这个让人无语的名字的原因。我黑着脸转向一脸惊愕的叶凌仃和皱着眉头的上官琤琮,顿时感觉头顶有万千乌鸦压过。哎呦我去,我的老脸……丢光了。
“他哪儿来的!”上官问我,语气中隐隐带不悦。叶凌仃上前拉住他的大手。
我拍了拍身上那个小祖宗的头,说:“三千年前来这里的一对情侣,闯台失败之前留下来了一颗蛋,然后就再没从那里面出来,这不,两年前刚孵出来的小家伙。”它又缠上来,我便一只手指抵住它的额头,它就捧着我的手指装可怜。
叶凌仃说了一句:“他好可爱呀,叫什么名字啊?”她上前想抱一抱它。
可是小家伙却不领情,躲开了我的防御一个劲儿的往我衣服里钻,我一惊,立马把它给抱得紧紧的,不让它动,它却呵呵地笑:“亲亲才可以抱。”
哦!我一翻白眼,这个恶俗的称呼。
叶凌仃一僵,知难而退:“看来,它只喜欢祭姑娘。”
“不是,它只是怕生而已。对吧,小家伙!”我气势凌人,质问那个不知收敛,一个劲儿挂在我身上的东西。
“嗯(第三声~第一声~第四声)不是,不是,只要亲亲,我只要亲亲抱!”忽的,它扬起可爱的肉脸,倔强的说,“我有名字,我叫龙御!”似有一副你不叫我名字,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我一撇嘴,笑道:“好吧,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