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中秋。张依然和张子兵平日常过府来喝酒,或与林西一起于风弛国游赏。李文鼎已赐婚与他们二人,今夜自是与家人团聚。
明月当空,林西打发走王鹏等一应下人,举杯对影,加上腰间佩剑,凑够了四个人。
林西来到风弛国后,就剑不离身,希望那只燕子飞出来时能一剑扑杀。但那只燕子把他的身体当成了家,乐不思蜀,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门庭间络绎不绝的送礼景象已经不再。林西为第一次闹的笑话汗颜不已。这笑话本不怪林西,他原本不知道宰辅是多大官。也不能怪戴淑云,虽然林西的误会由戴淑云而起。当戴淑云说未来的公公是风弛城宰辅大人,只凭出言**,就能让纵火屠村的李旺宝人头落地时,林西以为宰辅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女子无才便是德,试想那戴淑云只是个闺中小姐,能有什么见识?
林西早打听得知,朝廷查抄李旺宝家,李旺宝闻讯后已逃往铃兰国落草为寇。
举杯对影,秋夜寒凉,想起家乡,蟋蟀声便在月下拉起丝瓜架。归家已是无望,林西对麦女思念之情愈切……
八月廿一夜,铃兰国边境虫鸣漫山遍野。七星山南一处绝壁下却静得出奇。
明月转出山后,一队穿着锁子甲的铃兰国兵士也由东面山后转出。铃兰国和金洲国在两国交界屯兵,战争一触即发。这支铃兰国军队,四人一伍,护送着粮草车马,从七星山下缓缓驶过。
为首军士穿着对襟,在马上沉声道:“大家加把劲,明日早间到了户头,便可休息。”士兵们还未回答,那军士已胸中数箭,落马而亡。树木里乱箭齐发,前面兵丁纷纷倒地。早冲出一路人马,拦住去路,人人手持长矛,却是风弛国官军模样。这些人不容分说,冲向铃兰国队伍。铃兰国士兵多持腰刀,对长矛本处弱势,又出其不意,顿时被杀得大乱。
林西伏在一棵倒挂的老树上,知道这根本不是风弛国军队,而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为首那人头戴忠静冠,却藏不住鼻梁处一道刀疤,一直拖到右嘴角,正符合戴淑云描述的李旺宝模样。林西连自己也不清楚,他要杀李旺宝,到底是为了回报李文鼎的恩遇照顾,还是要为戴淑云报仇。
林西今夜穿夜行衣前来,本是要察看李旺宝占据的七星山地形,并寻机杀死这个叛国屠村的恶匪。他来到七星山下,正赶上铃兰国押运粮草的军队夜行赶路,于是飞上绝壁。他没想到,李旺宝探听到铃兰国粮草要经过山下,早已埋伏于此。
林西拔出腰间配剑,盯着李旺宝,寻找机会杀他个措手不及。但两军杀得混乱,刀枪并举,林西难以下手。
李旺宝手持双锤,引领五百山贼,出其不意,直杀得铃兰国军士溃不成军,铃兰官军已剩下不足三成。
忽然,大路西边传来喊杀声,又杀出一支铃兰国军队。押运粮草的官军见有人接应,力挽颓势,喊杀声越来越响。李旺宝等一众山贼顿时陷入被动,被围在中间,像庄稼被一茬茬放倒。李旺宝等一众山贼见已成败局,纷纷逃向两边林中。
林西见不用自己废什么手脚,索性在树上观看,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
从西面杀出的一百多铃兰官军,遇敌时都是第一刀自胸腹斜砍,敌人无不倒地。他们把敌人砍翻在地后,不管死活,便割下右腿。西边军士用腰刀割腿,无不一刀自膝而断。也就是说,西面的官兵杀敌只用两刀,便拾起右腿放入腰间黑袋。
山贼和铃兰国官军本已死伤满地。西面的官军来到后,遇到倒地的死伤者,却只用一刀,割下右腿,放入腰袋,然后直奔下一个目标而去。
林西越看越是心惊:铃兰国请领战功的习惯与众不同,不是割人首级,却是割去右腿。随即他发现,西面士兵割的不仅是山贼的右腿,他们连己方死伤者的右腿也割。而东面的士兵,只管杀贼,从不割腿。
地上倒满了失去右腿的人,却大都不死,满地哀号。能跑的山贼,见西面官兵来的邪气,如遇恶鬼,早失斗志,纷纷逃进两边树林。有的头脑发晕,见林中阴风瑟瑟,鬼影憧憧,不敢进去,便冲向东面的铃兰腰刀。他们宁可一个个似飞蛾扑火般赴死,也不敢往西冲杀。很快,五百个山贼能站着的已经一个不剩,不是倒地而死,就是抱腿哀号。
东面的铃兰国士兵正自高兴,不料迎面的队伍杀红了眼,见到自己人也杀,两刀或是一刀,不管活人死人,不分敌我,一路往东,见人就砍。待得押运粮草的兵丁发觉不对,早已伤亡一片。东边的士兵也逃入林中,遍地失去右腿的伤者,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从西方杀来的,哪里是什么铃兰官军?明明是一群恶鬼。他们个个挂有腰袋,绝不会认错目标自相残杀。
刚才还是铃兰国的官兵共同夹击山贼,现在却成了山贼和官兵在树林里共同对付恶鬼的局面。树林里,山贼和官军不再管对面是不是敌人,而是只看对方腰间。当他们看见对方腰间挂着黑袋时,要么是与敌人厮杀,要么是掉头逃走。地上的伤者,也纷纷挥舞刀抢刺向恶鬼,可他们的刀枪明明刺中了,却不见那些人身上有伤。
林西伏在枝叶间,心惊胆颤。这些恶鬼,明明就是拜火教的人。他们的腰袋,通体玄黑,黑得发亮,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他们的腰袋,和拜火教主的衣服布料绝无二致。腰袋长不过一尺,宽如碗口,刚好能装下一条右腿。但林西看得清楚,有的腰袋里已经装了不下二十条腿,却还像开始时那样柔软顺滑,毫不见装了东西的样子。
地上能逃走的人,都逃走了。拜火教扮成的兵丁,也已经追远。满地鲜血,到处都是伤者和尺体,惨不忍睹。那些失去右腿的人,不管是山贼还是士兵,纷纷爬向树林,打算离开这不毛之地。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以为这是一群恶鬼,从坟冢里爬出来,要去树林里聚会。一道道血迹伸向树林,时而有人爬着爬着便伏地不动,因伤势严重或失血过多死去。
路东边,一个山贼和一个士兵相互搀扶着,山贼用长矛撑地,加上两人的左腿,三条腿艰难的走向东面没有血迹的大路。那个士兵生恐恶鬼追来,一手拿着腰刀护在身后,也不管有用没用。那个士兵背上插着一支箭。刚才就是他,中箭倒地后一刀砍在那个大胡子山贼的腹部。他砍倒了山贼,两个人就地厮打。拜火教徒出现后,砍下了二人的右腿,现在的这两个人只能相依为命。大胡子山贼左腿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支持不住,两个人同时倒地。
月光从七星山的斜上方照临绝壁,林西陷入了噩梦。
哀号遍野,山壁下到处是满身鲜血的士兵。林西看到的士兵,非亡既伤。没受伤的士兵早已逃入树林,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过拜火教的魔爪。
拜火教徒并非要置人于死地,他们要的只是右腿。可是,他们要那么多断腿干什么?
林西忽然想起李文鼎的话:玉城外,一个百户村庄里的所有男子,一夜之间右腿自膝而断,不知去向。那天是三月三十,距离今天已经一年多了,当时情况和林西今天看见的如此相似:不管是山贼还是官兵,同样都是男子。他们都是右腿自膝而断。风弛国的惨案,应该就是拜火教干的。只是,上他们使用了幽魂烟,所以村民都不知道右腿是怎么没的。
今日,拜火教没用幽魂烟,似乎对幽魂烟格外珍惜。他们借助两军交战,坐收渔利,以百余人之力,至少割去了上千条腿。
山岚吹送,鲜血的味道,似乎有毒。刀枪扔了一地,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不断有断腿的人从尸体中爬出,爬向树林。
林西正要离开此地,忽然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李将军……扶我一把……”
林西低头观看,但见身下的树丛里走出了一个人。那人鼻子上有道伤疤,正是李旺宝。林西此行正是为他而来。林西刚才失去了李旺宝的踪迹,原来他就藏在自己的脚下,竟没受伤。
说话的那个山贼倒在尸体边,两条腿都已失去。其中一条腿,当然是拜拜火教徒所赐,另一条腿,却是被铃兰国的士兵用腰刀斩断的。这些山贼本是官兵,因为风弛国戴家村的案件,逃到七星山落草为寇,却一直延用着原来的称呼,还是称李旺宝为将军。
李旺宝走出树丛,看见那个山贼,同样声音颤抖地说:“老六,大家今天遇到对头,咱们七星山算是完了。大家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后会有期……”说罢,他拔脚要往东走。
草丛里忽然伸出一双手。那双手一把抱住了李旺宝的双腿。李旺宝马上瘫软在地。
林西心道:草丛里,难道也藏着一个拜火教的?他定睛观看,但见草丛里爬出一人。那人穿着风弛国的军服,原来也是个山贼。那山贼满脸鲜血,摇尾乞怜道:“将军,他没了双腿,我还有一条,你帮帮我吧。”
李旺宝看清来人,才抽出双腿,从地上爬起,啐了一口说:“牛兄弟,下次有事,你先招呼句话好不好?我差点儿让你吓死!”
那山贼说:“将军,能说话我早就说了,何必伸手?我牙齿打颤,好不容易才能张嘴说话。”
李旺宝一脸无奈道:“老牛,你也不看看现在情况。这里有多少活着的兄弟都需要我帮,我帮得过来吗?弄不好赶上那群恶鬼回来,也搭上我一条腿不要紧,别再搭上我的小命。”
周围,活着的山贼纷纷说:“李旺宝,那你是要眼看着让我们在山下等死啦?!”
“人的命,天注定。你们没了一条腿,怎么连做人的骨头也没有了?你们也不看看人家,连肚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是要往树林里爬。还好我福大命大,你们等等,我这就回山取些银子,找个村子去雇些帮手。你们先等等,我天亮就回来。”李旺宝指着路边一个尸体说。
那个叫老六的山贼说:“将军,我哪里等得到天亮,过一会儿我的血就流没了,你先给我包扎包扎。”
李旺宝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呀!你还不明白现在的形势吗?现在活下来的,都是福大命大,如果熬不下去,只能怪自己命薄了。命大的就在这儿等着,命薄的,我会回来给你们收尸。能爬的最好自己爬,我在山上给你们留够银子。”
刚才抱住李旺宝双腿的那个山贼说:“本来,我们好端端的在风弛国当兵,都是你当初一声令下,害得我们和你一起来七星山当贼,亏你说出这等话来……”
李旺宝说:“我也想救你们,可现在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各安天命吧,我去去就来。”
这些山贼昧着良心放火屠村,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如今被拜火教吓破了胆,命悬一线,哪肯放李旺宝一个人走?周围众口纷呈,有的说:“当初我们上山时可是喝了血酒的,大家发誓同年同月同日死,你留下我们,一个人走算怎么回事?”有的说:“李兄弟,你别管他们,他们伤重。你要是救了我,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有的知道李旺宝说的不假,命在顷刻,只呆呆发愣,一言不发。
铃兰国那些未死的兵丁,忍不住对众山贼破口大骂。其中一个说:“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山贼,要不是你们先穿着风弛国的军服半路伏击,我们怎么会被那区区一百多个恶鬼砍去右腿?你们恶有恶报,却连累了我们!”
老六叹着气说:“这位兄弟,我们是恶有恶报。但当初如果不是风弛国颁布公田令,战乱四起,我们如果不被强制征兵,怎么会落到今天地步?时也运也命也,金洲国如果不在你们边境屯兵,你们不押运粮草,也不会遇到我们和那群恶鬼。老天爷为什么不报应那些颁布公田令的国王呢?”
……
明月当空,林西不禁仰天而叹:是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赶上了上苍国和风弛国两个国家因为颁布公田令发生战乱。两个月来,别处很多国家也是如此。之前,金洲国更是一面镇压起义,一面屯兵边境,意图攻打那些没颁布公田令的小国。最奇怪的是,这些国家都是在去年四月初一到初三这三天之内陆续颁布的公田令。那时候,自己正好遇到麦女,第一次吃下麦地的种子。麦籽的作用消失后,林西回到了顺义,而这个世界,正渐渐陷入战乱,硝烟四起……这是个巧合吗?
山风吹来,林西打了个冷战,一低头,发现李旺宝不见了。
山贼占据七星山两月有余,在山上建了个村子,供大家居住。
斜月飞进高树,山寨里寂无人声。
李旺宝走出村子,打算由北面下山。他身体粗壮,换了身山民衣服,却抹不去嘴角到鼻梁上那道刀疤,藏不住那股暴戾之气。
树影里,一块山石上,忽然传来阴森森的声音:“你同伙非死即伤,你还想走吗?”
李旺宝惊慌失色,捂住胸口,望向树影:“你们装扮成铃兰国官军,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要赶尽杀绝吗?你们到底是谁?”
两米高的山石上,跳下来一个人。那人身材修长,一身夜行衣,腰悬佩剑,厉声说:“我本来就是来杀你的,只不过是被他们先下手了而已。我以为你被拜火教徒割去了右腿,已无力为恶,本打算饶你一命,谁知你躲在山下的树丛毫发无损。你丧尽天良,又背信弃义,现在还想活吗?”
李旺宝见那人青巾包头,黑布蒙面,惶恐不安地说:“当时你在哪儿?你说那群人是拜火教徒,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他们的首领?拜火教是什么宗教?”
蒙面人说:“拜火教是什么,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问么?!”
这个蒙面人哪里是什么拜火教的首领,根本就是林西。他发现李旺宝不见后,知道这狗贼要上山拿走自己的不义之财,所以飞身来到了山上。他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李旺宝出现,以为财宝另有隐藏之处,正要去别处寻找,恰好看见李旺宝从村里走出来。林西哪儿知道拜火教是什么东西,他见李旺宝十分惧怕,所以并不点破,故意吓唬于他。
李旺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小的知道不配问及贵教,我愿意把七星山上所有的财产都献给贵教。求大人代为引见,让我入教,放过小的一条贱命。”
林西见他语无伦次,仰天大笑:“你这狗东西,还想入拜火教?我让你当教主好吗?”便在此时,林西忽觉身前冷风袭至,心知不好,连忙拔身飞起,纵身退回山石。林西低头看时,李旺宝手里已多了一把铃兰弯刀。
李旺宝刚才明明赤手空拳走出的村子,他身无长物,这把弯刀是哪里来的?李旺宝本来手持双锤,现在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却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把铃兰国军刀藏在身上。
李旺宝一击不中,已站起身来,见周围没有别的拜火教徒,不再忌惮,瞪着眼说:“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今日大爷就再杀一个拜火教的,祭我兄弟们的亡魂!”
“你杀了一个拜火教徒?”林西一直以为拜火教徒是不死之身,现在听李旺宝说杀了一个,赶忙相问。
“不错,大爷在山下树丛里一锤子砸扁了他的脑袋,才得以藏身,躲过断腿之痛。现在大爷也砍下你的脑袋,让你们去团聚!”李旺宝虽然说得凶狠,但他单手握刀,站在石下并不上前。
林西拔出佩剑,朗声说道:“李旺宝,今日我就用手中风弛国的宝剑,收了你这个叛国的罪人。”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你不是拜火教的?你是风弛国的?”李旺宝听出了林西话里的漏洞,声音越发镇定。
林西不再掩饰,冷冷道:“不错,我是从风弛国来的。今夜我专门来杀你,是为了为戴家村一众父老报仇雪恨。”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何必遮遮掩掩,你到底是谁?”
“你这个叛国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只不过是个风弛国的宰辅,你看见我的脸也不认识。也好,今日我林西手刃奸人,就让你看看。”林西摘下脸上黑布,露出俊美冷漠的面庞。
李旺宝见林西年纪甚轻,随即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小白脸,哈哈,刚才可把我吓得够呛。原来你叫林西。今夜你跑到七星山来,使来杀我还是来送死的?”李旺宝本是风弛国的悍将,哪里把林西放在眼里,挥刀说:“小娃娃,你今天不是要给戴家村的人报仇吗?好,李旺宝头颅在此,你来取吧。”
林西来到山上,见李旺宝要下山,怕以后再也找不到他,所以仓促间叫住了李旺宝。但是现在,他要跟李旺宝正面对决,根本就没有胜算,不禁深深后悔刚才不如偷偷跟着李旺宝,再伺机下手。
但话僵在那儿,林西也不能退缩。林西心想:如今之际,只能先上去给他几剑,如果打不过就赶紧逃跑。林西硬着头皮,绕着李旺宝转了两圈。林西的宝剑比李旺宝的弯刀长不过两寸,他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不被李旺宝还击的要领,不知如何出手。
李旺宝身经百战,站在那里巍然不动,见林西犹豫不决,更是心安,哈哈大笑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会没杀过人吧?哈哈哈,就凭你也想给戴家村报仇?你要是不敢上来,就夹着尾巴滚蛋吧!”
林西把心一横,冷哼了一声,攥紧宝剑向李旺宝当头劈去。李旺宝退了一步,横刀拦挡。当啷一声,林西手里宝剑被震得几乎脱手。
李旺宝并不还手,哈哈大笑:“就你这两下子,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你今天来七星山,是要给李大爷添乐子吧!再来。”
林西挥剑斜砍,直奔李旺宝左肩。这次,李旺宝脚下没动。他直接用刀背一搪,弹回林西宝剑,然后顺势向林西当胸扫来。林西手腕被震得生疼,宝剑弹回,差点儿割到自己后背。林西见对方的弯刀砍向自己胸口,骇然变色,急忙双腿一登,向斜后方掠起。
李旺宝跟上一步,弯刀就势上撩,嘴里说:“小子轻身功夫不赖。看你在空中怎么躲?你也留下一条右腿吧!嗯?!”李旺宝说到这里,见林西已经跳起两米多高,速度仍丝毫不减。林西哪里会什么轻功,他只会飞。
李旺宝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失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林西飞到空中,如鱼得水。他来七星山之前,本来就打算要从空中偷袭李旺宝。与李旺宝对敌时,他本没有胜算。但现在,他一飞到空中,就看到了机会——李旺宝的背后。李旺宝的后背无法出刀,林西却可以随意出剑。
除了地下,空气里没有林西飞不到的地方。他疏忽来去,身随意动,根本无须肌肉发力。和他的飞翔相比,飞鸟怕也有所不如。当空盘旋,林西又恢复了一开始被李旺宝误认作拜火教徒时的轻松心态。林西忽然想起了拜火教主那句话,口中喃喃说:“五百年一遇的飞翔……”他虽然不知道五百年一遇的飞翔到底指的是什么,但现在,收拾李旺宝肯定没问题了。
李旺宝缩着肩头,双手握紧刀柄,警惕的原地打转,想随时保持正面对敌的姿势。但林西飞得太快,剑光像影子一样跟在李旺宝的背后。
李旺宝眼花缭乱,知道不敌,他灵机一动,忽然退向林西刚才站立的那块山石,背靠其上,全神戒备。
这样,林西飞不到李旺宝的背后,便无法出手。但林西飞起来之后,头脑灵光,他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飞到李旺宝头上,边砸边说:“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没办法了吗?”
海碗大的石头当空落下,若是砸中,李旺宝必然受伤。李旺宝在石壁边左躲右闪,但他受空间限制,躲闪不够灵活。李旺宝只得一次次从石壁下走出来,来到空旷的地方。待林西的宝剑飞向脑后时,他便又退回到巨石下。
山顶石块极多,被林西运到李旺宝头顶,纷纷扔下。李旺宝把单刀掷向林西,之后不时捡起脚边的石头往天上扔。李旺宝从下往上扔,本就吃亏,碧空里林西如海底游鱼,哪里砸的中?
不一会儿,李旺宝脚下的石头越来越多,碍手碍脚,加上他体力下降,躲闪速度也越来越慢。不久,他被自己扔出的一块石头砸中了肩头,左臂再也抬不起来。
林西又一次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抬头时,发现李旺宝已经离开了岩石。这次,李旺宝急急如丧家之犬,奔向十几米外几棵枣树。林西飞身跟上,投出石头,李旺宝绕树躲避,两块石头都砸在树干上。
李旺宝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好地方。枣树枝繁叶密,林西无法飞到李旺宝身后,又砸不到他,索性落在地上,从腰间拔出长剑说:“你现在没了兵器,还怎么办?”
李旺宝说:“你何必苦苦相逼?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飞?”
“我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专门来收拾你的。”
因为飞翔,林西先后被李国栋背叛,被徐凤仪利诱。他怀璧自危,长期以来,他的飞翔只是用以逃生。今日,林西与李旺宝搏杀时,才发现了飞翔妙处。
林西本不会武功。在他的宰辅府中,有一本《风驰剑谱》,在府内武师的指点下,他学会了招式。林西来杀李旺宝,本来没什么把握,他本来是来偷袭的。而此时,林西发现,自己的飞翔,拥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让他手中的长剑无往不利。
李旺宝躲在树后,面目狰狞道:“别以为我真的就没有兵器?”他伸手入怀,竟然掏出了一把金锤。
西瓜大小的锤子,刚才放在李旺宝胸前,根本看不出来。林西大吃一惊,他想起李旺宝出村后的情景。那时李旺宝也是赤手空拳,他误认为林西是拜火教的人之后,捂着胸口佯装跪地求饶。之后,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把弯刀。那把刀,肯定也是他从怀里掏出来的。李旺宝的怀里,有什么古怪呢?
林西本不会用剑,但他第二次吃下麦籽之后,他的飞翔是身随意动。自从他和李旺宝交手,飞到空中后,林西发现,手持宝剑,可以人剑合一。所谓人剑合一,其实根本不是林西的手用剑,而是宝剑跟着林西飞。他只要握紧宝剑飞向敌人,再注意躲闪也就够了。林西贴地飞翔,身剑合一,剑随意动,李旺宝哪里是林西的对手?
李旺宝在山下经历了一场恶战,本来就气力不继。所以他开始和林西交手时,只拔出了一把弯刀。和林西互掷石块时,他几乎耗尽了体力,拼尽最后力气,他才逃到枣树下。现在弯刀被他扔了,无奈之下他才拿出金锤。金锤十分消耗体力,李旺宝又左肩负伤,而且他使惯了双锤,此时动作更是难以协调。另一方面,林西会飞,自称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李旺宝虽然不信,但他恶贯满盈,难免不心虚。林西第三剑刺到时,李旺宝已无可奈何。长剑刺进了李旺宝的咽喉。李旺宝当即气绝,身体缓慢后倾。倒地之前,李旺宝手里的金锤落在自己的右腿膝盖上,膝盖应声当先着地,之后他的后背才跟着落地。
林西把手伸进李旺宝的怀中,寻思着:他怀里装着一把单刀和一把大锤却不鼓起,这怎么可能?
李旺宝的怀里,除了一个黑口袋,什么也没有。
林西一见这个口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口袋,就是拜火教的腰袋。腰袋有尺许长短,通体玄黑,黑得发亮。这是拜火教用来装右腿的腰袋。
李旺宝果然杀了一个拜火教徒。之后,他拿着拜火教徒的腰袋,来到山上装财宝。袋口只有碗口般大,林西往里一看,里面珠光宝气,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器皿,不计其数。腰袋在林西手里,林西却丝毫感受不到珠宝的重量,只能感受到布料的重量。林西把布袋揉成一团,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李旺宝和林西交手时从怀里掏出来的金锤和弯刀,刚才肯定就装在这个布袋里。
没有这个布袋,李旺宝根本拿不走七星山上那么多财物。
李旺宝用这个腰袋装下七星山的财物,装了将近半个时辰。也许,没有这个口袋,李旺宝根本不会到山上来拿财宝。他若从此隐姓埋名,林西也许根本找不到他。可是,这个山贼,宁愿丢下性命,也舍不得丢下自己的财宝。
七星山顶,月光照在枣树下。林西用金锤撑在李旺宝尸体的右腿下,然后一剑砍向尸体的膝盖。
林西在拜火教山腹,看见过几百个拜火教徒在壁画前举行参拜仪式。除了教主,拜火教徒无不形销骨立,林西不禁对七星山下拜火教徒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林西的剑是风弛城的宝剑。随着骨头断裂之声,膝盖上皮翻肉绽,但膝盖并未割断。
林西的试验,以失败告终,结论是:普通人不能一剑(刀)砍断膝盖。七星山下,那些穿着铃兰军装的人能一刀把右腿割断,说明他们就是拜火教徒。而这些人,除了腰间黑袋,和正常人一般无二,比那些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黑衣人更可怕。
林西的试验结束,尸体的恶运却还未完结。山石边,缓缓走出一行人来。这些人,正是山下扮成官军的的拜火教徒。
村里寂无人声,两米高的山岩边,从树丛里走出来的一行人,走向李旺宝刚才依仗的那个石壁。这些拜火教徒腰悬黑袋,避过脚下乱石,无声无息,一字排开,犹如一条长蛇缓缓步入石壁。
石壁光滑平整,无门无缝,扮成官军的拜火教徒就这么走了进去,一个个消失在岩石中。林西藏身树上,顾不得枣刺刺痛,不由得想道:也许他们本来就是从那块石头里走出来的。
一百余人依次走进石壁。
最后一个拜火教徒,将要进入石壁时,忽然回了下头,向枣树下看了看。林西摒住呼吸,盼他早些进去。只见他进了一半,依然回头看着,然后就退了出来,径直向枣树下走来。
林西知道他看见了李旺宝的尸体。林西缩进枝叶,忍住枣刺的刺肤之痛,不敢出声。还好,走过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教徒来到尸体边,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腿,怎么会没有割断,真是可惜!”他拔出腰刀,正要砍下,忽说:“怎么是剑伤?”他环顾四周,忽然向树上看来。好在林西藏的深,没被发现。
那个教徒砍下李旺宝的右腿,装进腰袋,再次走向石壁,穿石而入。那个石壁,似乎是阴曹地府的门槛。
林西小心翼翼地分开枣树枝叶,往树下爬。他的手背,碰到了趴在树叶上的杨剌子,热辣辣灼痛难忍。林西爬下树,看着李旺宝的尸体,感叹道:“看来你作恶太多,右腿被割也是命中注定。”
一个声音应道:“是啊。”
头上枣树枝叶瑟瑟抖动,似乎有风吹过。
林西抬头,发现树干粗糙的树皮上,有张模糊的人脸,瞪着三角眼正看着自己。
那张脸孔渐渐清晰,脸下面依次出现了锁子甲、铃兰国军刀的刀柄。刚才那个钻进石壁的拜火教徒,从树干里走出来。
林西慌忙退了几米。
“枝叶里果然有人。”拜火教徒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尸体的右腿是你砍的吗?”
林西冷漠道:“不错。”
拜火教徒冷笑道:“你割他右腿干什么?今天七星山方圆十里,所有男子的右腿都是紫电宫门人的,包括你的腿。”
林西一听,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吃惊的问:“紫电宫?你们不是拜火教的?”
紫电宫门人也颇感惊讶:“小子,原来你知道拜火教。这没办法,本来我只想要你的一条腿,没办法,遇到就是缘分,现在只能连你的头也顺便割下来了。”
“你别吓唬我,以为我怕你吗?”
紫电宫门人见林西穿着夜行衣,心里有些没底,声音平和了许多:“我们在山下死去的那个兄弟,难道是你杀的?”
林西指着李旺宝的尸体说:“杀你兄弟的不是我,是他。只不过,之后我又杀了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西见他语气里露出却意,信心大增,正色说:“一年多前,风弛国云州城外那个村子的断腿案件,肯定也是你们干的。我来问你,你们紫电宫要这么多断腿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问了。你知道得太多了,等你到地下,就什么都明白了。”紫电宫门人说罢,拔出弯刀,向林西胸腹斜砍。
林西知道这招厉害,不敢怠慢,连忙飞起。
剑光像影子,跟在紫电宫门人背后。
林西飞翔用意不用力,身剑合一,轻灵曼妙一如刚才。
紫电宫门人失声道:“麦家人!”他抛出了弯刀。弯刀飞向林西。
这把弯刀,居然是用神识控制。
林西左躲右闪,弯刀紧追不舍,像活的一样。
林西飞在空中,忽而绕树,忽而高飞低走,忽而用剑格挡,饶是如此,好几次还是险些被弯刀割到。
林西心惊胆寒,奔树干疾飞。军刀越追越快。眼见林西就要撞在树上,林西忽而身子一晃,绕树而过。林西心道:这把军刀最好扎进树身。
咔嚓一声。
林西回头看时,树干已被切为两段,弯刀已破树而出,继续追来。
林西狼狈不堪。慌张中,林西见紫电宫门人站在月光下,三角眼里的凶光紧盯着自己。林西心里一动,心想:也许制住此人,弯刀可以不攻自破。他一面躲闪弯刀,一面飞近紫电宫门人,绕着那人,乘机刺出几剑。
紫电宫门人怕铃兰弯刀误伤自己,收回了弯刀。他随手挥刀,挡开了林西的宝剑,然后挥刀斜砍。
林西再次飞上高空。
紫电宫门人的弯刀再次追来。
林西正要格挡,却发现弯刀刚飞到半空,便已失力落下,似乎失去了控制。
林西回身看时,见紫电宫门人已经来到枣树下,探头钻进树身。
林西心道:控制飞刀,似乎极其耗费力气。这个紫电宫门人要跑。
林西信心大增,飞身追去。他身子一晃,便已来到树前,剑光顺着月光泻向树干。说时迟那时快,紫电宫门人的胸口刚钻进树干,宝剑就已刺入他的后心。紫电宫门人身子一挺,卡在树干上毙命。
看来紫电宫和拜火教的妖术各有千秋,拜火教也许更胜一筹,至少逃跑的本事比紫电宫强。
夜空深如海底,林西从月下飞过,又看见了那只燕子。
那只燕子,是林西最大的隐忧。这只从拜火教里飞出来的燕子,现在把林西的身体当成了燕窝。邪恶的鸟,羽翼丰满,羽毛油亮。它在林西的身体里住了两个多月,不吃不喝,似乎比林西上次看见它时大了一些。林西心中暗叫不好:这只燕子,也许是蝙蝠变的,躲在我的身体里,专门汲取我的骨血。
林西停身万丈高空,那只燕子像紫电宫门人的弯刀一样,在他脚下飞来飞去,似乎在围绕着它的美餐。林西在风弛国时,请过很多大夫给自己诊治,但所有大夫都说林西既没中毒,也未生病,而且身体清健。林西已渐渐把这只燕子淡忘,不再忧心忡忡,以为它早已经飞走了,谁知它又飞了出来。
也许,这只燕子今天因为紫电宫门人,才飞了出来。紫电宫门人的腰袋和拜火教主的衣服布料一样,它嗅到了主人的气味。也许,这只燕子本身就是拜火教徒变的。林西仔细观看着这只燕子,但见它在月光里上下翻飞,兴味十足。它乌溜溜的黑眼珠、白肚皮在月光下清晰明了,背上的羽毛,像紫电宫门人的玄袋一般黑得发亮。
“你这个邪恶的小东西,跟着我到底地想干什么?”
燕子似乎听不懂林西的话,只顾着挥翅在月光里打水仗,自娱自乐,既不理林西,也不飞远。
林西拔出宝剑,开始追逐燕子。他一边剑光连闪,一边温言道:“燕子燕子,小燕子,不要乱飞。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为了你,我茶不思饭不想?我真是想死你了!为了你,我还练了一套飞身扑敌的剑术。我刚杀了李旺宝和紫电宫门人,我这就表演给你看。”
眼见燕子从身前飞过,林西手起剑落,剑光快若闪电,直劈燕背。林西目露凶光,心想这次还不把你切为两半?
燕子不见了,又躲进了林西身体。
林西毫无办法,为了杀燕子总不能给自己几剑。
林西转身欲行。那只燕子又飞了出来,似乎在月光里戏水嬉戏。也许,它藏在林西身体里时把自己憋坏了。
林西挥剑追逐,燕子再次躲闪剑光,林西始终砍它不中。林西追着追着,连自己也觉好笑:自己穿着夜行衣,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燕子,似乎在跟它追跑打闹。唉,一剑击杀燕子的想法,只能是个想法!
林西停下来,对燕子说:“燕子燕子,小燕子,你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燕子果然停下了,瞪着贼嘻嘻的黑眼珠看着林西。
“兄弟,我还以为你听不懂我的话呢。你这个小贪心!你看——”林西说着从怀里掏出紫电宫门人的黑色腰袋说,“小燕子,你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林西对燕子说话的声音含满柔情蜜意,似乎这只燕子,是个调皮的**。
林西随手从袋子里掏出那把黄金锤子,说:“你看看,小宝贝,我真的给你预备了礼物。”话一说完,林西才发现这礼物实在太大,燕子根本拿不动,怪不得不理不睬。林西把锤子装进袋里,又摸出了一个发簪。
这个白玉发簪,在月光下发出温和的光晕。林西说:“刚才我拿错了,这个才是我给你预备的礼物。它要是插在你细密如云的秀发上,一定让你倾国倾城。”
燕子果然看了看发簪。林西信手试来,没想到这只拜火教的燕子果真有此嗜好。林西心想:这金镶玉还真管用。这只燕子也真识货,不愧是拜火教的,它贪心一点儿也不比李旺宝小。林西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快,快点儿接着。”
燕子果然振翅飞来,张开两只小爪,来抓玉簪,两只小眼睛紧紧盯着,生怕林西收回去。
林西一手托着玉簪,一手在边上把着袋口。燕子纤细的爪子刚碰到发簪,林西双手马上合拢。燕子知道中计时,哪里来得及逃走,林西右手一托,左手一扣,已把燕子装进袋中。
袋口边,只有一根羽毛飞了出来,随着月光飘落。
林西喜形于色道:“小东西,你欺负了我这么长时间,这次可别怪我心很手辣。”说着他一手攥紧袋口,一手抓向袋身,想把燕子攥得肚破肠流。哪知,他却抓了个空。袋子里装满金银财宝仍空空如也,现在多了只燕子,哪有什么区别。林西的脸在月光下变得苍白。他把手伸进袋中,另一只手把包在手腕上的袋口攥紧,生怕燕子飞出。林西摸来摸去,只摸到了珍珠、元宝和各种器皿,手指还被扎了一下,就是没有燕子。
忽听头上扑楞楞展翅声响,林西抬头一看,燕子不知怎么已经飞了出来。燕子也很生气,抓住林西头上青巾一角,向上飞起。林西头上一松,露出鸟巢般的头发。燕子落在林西头上,把林西的头发当成了鸟巢,自己梳理起了羽毛。
林西刚杀了李旺宝和紫电宫门人,可是现在,对这只燕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林西无可奈何,求饶道:“你这个贪心的小东西,我知道你是拜火教的。你之所以没送信号给同伴让他们来抓我,是因为你想吃独食。我知道错了,我把满袋子金银财宝都送给你,你饶了我吧!”
燕子哪里理他,抓着林西头巾,飞到林西脚下,松开爪子。林西的头巾,只落得和燕子挣扎时腹部脱落的那根羽毛同一个下场,随风飘落。
林西无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说罢伸腿一蹬,向风弛国方向飞去。他蹬不蹬腿,也能飞走,没成想燕子居然不躲不闪,一脚正巧踩在燕子背上。下面是万丈高空,无依无托,哪里踩得死它。林西借着燕背一托之力,叹了口气,急速向南方万顷碧空飞去。
来七星山之前,林西已经想好,杀了李旺宝,就离开风弛国,去找麦女。即便希望渺茫,也比干等在风弛城好。林西今天来七星山察看地形,没想到能一举杀了李旺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杀李旺宝,到底是为报答李文鼎的恩遇,还是要为戴淑云报仇。虽然他心里只有麦女,可当他一想起高傲冷艳的戴淑云月底要出嫁,心里就忍不住发酸。现在,林西杀了李旺宝,再没有了留在风弛国的借口。
林西飞到风弛城自己的府邸上空时,天还没亮。
天亮了,林西还在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