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台前,石缝间,忽而长出一根狗尾草。狗尾草见风就长,转眼结籽变老,转眼不见,秋元安已站在观心台前。
秋元安来的不谓不快,但观心台前,除了秋元安,没有别人。林西灵魂显然已经进去。他这一进去,只怕已经魂飞魄散。秋元安暗道不好,一甩袖子,径直向光滑若镜的石壁走去,像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石壁上消失不见。
观心台内,是个六角亭,位于澄云峰山腰。从六角亭里,可以看见主峰观潮峰烟云流转,矗立在天地间。月空下,其余诸峰朦胧可辨,宛如仙境。
秋元安进入观心台时,亭间石桌边坐着两个年轻道士,正在下棋。二人皆是长袖飘飘,颇具出尘之态。
说来也巧,今日值守观心台的正是齐飞、陆博韬两兄弟。此时二人皆已十八九岁,齐飞脸上长了几个青春痘,陆博韬面颊清癯。二人脸上皆有喜色。
二人以前没少受秋元安捉弄,此时见进来的是秋元安,连忙起身。
陆博韬道:“秋师兄来得正巧。”
秋元安急道:“你们看见了吗?”
齐飞道:“你是说林师兄吧,我们当然看见了。”
秋元安眼前一阵眩晕:“唉,我不该告诉他石像的事!”
齐飞关切道:“秋师兄怎么这么说?”
秋元安气不打一处来,怒眼圆睁,噔噔噔迈上台阶,一把揪住齐飞的衣领:“林西魂飞魄散,你们还有心情喝茶!幸灾乐祸吗?”
齐飞抓住秋元安的手,愠道:“林师兄回来了,我们不能高兴吗?”
陆博韬道:“你说林西是个魂魄?”
秋元安怔住:“难道不是?”
陆博韬道:“当然不是,他上山去了。”
秋元安松开手,看着齐飞:“他没死?”
齐飞愠道:“他当然没死。你糊涂了,怎么人鬼不分!”
——
风入澄云峰竹林,万杆摇摆。
竹林边的二层竹楼,便是秋元安的居所。与三年前相比,竹楼前多了一张石桌。桌边石椅上,坐着三尊石像,皆是农民打扮,似乎正在吃饭。三尊石像,二男一女,都四五十岁。两个男像,一个身材魁梧,是麦家山。他面带笑容,和蔼可亲,一手举在胸前,似乎举着酒杯,另一手扶着桌子。另一个男像有些嘬腮,是林西的父亲。他一手扶着桌上酒杯,另一手伸向桌面,似乎正在夹菜。那尊女像,是林西的母亲,双手举在嘴边,作端碗状,似乎正在扒饭。
石桌南边,还有两尊石像,一个面东站立,另一个面南坐在地上。站着的是尊男像,看上去四十来岁,西服革履,正是大老板徐凤仪。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子,正是麦女。月光斜照,麦女长发披散,面庞娇美,犹如牡丹初绽。她一只手托着腮,胳膊肘拄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平伸胸前,原来似乎托着什么。
五尊石像虽同在桌边,画面却很不协调。徐凤仪乃是从顺义被抓来的。而麦女,变成石像时,显然并未和家人一起吃饭。
画面虽不协调,五尊石像却无不栩栩如生。他们本来就是由人变成的。他们变成石像已经三年有余。三年前,他们被变成石像,被沉在白河水底,黑齿人想在关键时刻拿他们作为人质,要挟林西,结果却没用上。后来,林西葬身雁荡峡,黑齿人得到消息,本想把这些石像销毁,免除后患。而七天真人和秋元安,抢先一步把石像带回了海崂山。五尊石像被放在竹楼前,秋元安给他们配了一张石桌。
三年来,海崂山用尽各种办法,也不能把他们变回人。
三年来,风风雨雨,五尊石像一直摆放在竹楼前。五尊石像栩栩如生,却没有人的温度,也感觉不到寒冷。
三年来,他们的眼睛有没有眨过一下?
——
七天真人和秋元安踏着落叶而来。七天真人接近百岁高龄,脚步却像风一样轻。他们看到的,是六尊石像。
月光下,林西呆立在竹楼前,默然无语,面无表情,俨然一尊玉像。
七天真人拂尘一摆,轻声道:“无上太乙天尊。”
林西闻言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师傅,他们三年没吃没喝,若变回人,还能活吗?”
“无妨。”七天真人满脸慈悲,指向麦女石像身下:“你仔细看。”
麦女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密密麻麻,结满了青黄色根须,深深扎进泥土。不仅是麦女,麦家山和徐凤仪脚下也早已生出根须,现在想把他们移动都难。
七天真人道:“麦地的种子,可以起死回生。他们吃过麦地的种子,便有如此神迹,汲取大地滋养,自然没事。”
“我父母呢?他们没吃过麦种。”
“孩子,不要怕。当初黑齿人把他们变成石像,是为了关键时刻挟持,并不是要伤他们性命。三年来,海崂山虽不能解开他们所中的咒语,但要保他们性命,却也不难。”
“原来如此,真是感激不尽!”林西叩首道:“太师父,秋大哥带回了太阴之精,不知那九天逆转丸配好了没有?”
“配好了。”七天真人道:“只是,这方子不知管不管用。”
秋元安手里拿着一个翠绿小瓶,道:“兄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这五尊石像,你不要担心。他们虽在室外,但是有法术保护着,风雨雷电也奈何他们不得。”他知道林西着急,边说边走到桌边,拔出塞子,轻轻把瓶口向麦女胸前的右手食指倒去。
一粒芝麻粒大黑色丹药落在麦女的指肚上。
丹药转眼化为无色透明液体,轻轻从麦女指间滑落。
林西盯着水珠,依然面无表情:“这是为何?”
“九天逆转丸,遇明月清风,则状若甘露。”秋元安道:“九天逆转丸,虽具神效,却不可多用,一粒即可。”
三人目光紧紧盯着麦女食指,恨不得麦女的手指马上变成肉色,然后轻轻弯曲一下。
“把一个人变成石头很容易,方法五花八门。但若想解开,就没那么简单了。七年前猛王抢了耳钉,把大陆上那些国家的皇族变成石像,控制了那些国家。麦伯伯和麦女虽明知是猛王的手法,却将近一年才彻底破解。听麦伯伯说,破解的手法,最后是麦女找到的。破解时,麦女失败了很多次。后来她采用极端手法,治死了几个王子,才找到办法,挽回大局。”秋元安站在林西身边道:“这次,麦伯伯他们所中的法术,比猛王的手法高明何止十倍。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何种法术。海崂山法术虽高,却不敢冒险,所以三年来一筹莫展。”
林西依然面无表情,似乎已变成了一尊石像。
麦女食指一动不动,石像毫无变化。
“无上太乙天尊。”七天真人拂尘一摆。大家明白,七天真人已宣告九天逆转丸无效。
七天真人协秋元安来澄云峰前,已派人通知其余六峰。此时,海崂山六大弟子已经到齐,站在师尊身后。
七天真人道:“子坤,子木。”
“弟子在。”黄云道长和紫云道长躬身应道。
七天真人正色道:“北海琼宇阁,阁主上官逐浪,他的护体内丹,或许有效。此人亦正亦邪,曾救君子国于水火。你们晓之以理,向他求借。他若不明大义,你们可以强取,如有意外,不算杀生。即刻起身,明早归来,不得迟缓。”
“是。”
“是。”
二人尚未动身,忽听林西道:“太师父……”
“林西,你若没回来,我们救这五尊石像,只能算是治病救人。但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不能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林西刚一张嘴,七天真人已道:“你应该知道,为了天下苍生,即便是死一千个上官逐浪,也是值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西道:“我是想说,也许有别的办法。”
七天真人道:“别的办法,没这个管用。”说着,扭头向两个弟子示意。
林西忙道:“我是说七生水……”
黄云道长和紫云道长面对面而立,四掌相交,正欲发功离去,忽听七天真人道:“且慢!”
二人停下身来,只见七天真人向林西道:“你有七生水,这下可好办了。我只道万年桂树已毁,世界上已没有七生水。原来七生剑的秘密,你已经解开了。”
林西道:“这倒没有。只是,我每次练习袅袅炊烟时,七生水和七生虫便可生出。”
炊烟袅袅,乃是劳燕十三式的第四式。
秋元安见林西练会了炊烟袅袅,喜出望外,道:“你能练第四式了!你杀狸猫精时,难道用的也是劳燕十三式?”
林西点点头:“那是劳燕分飞。”
“哦,第五式你也会了。你能练劳燕十三式,那你身上的红腹水蛭卵治好了?”
林西说道:“是啊。”
“怎么治的?”秋元安喜不自胜。
忽听七天真人叫道:“元安!”回头看时,七天真人已沉着脸,向大弟子赤云道长方向努了努嘴。
秋元安收敛笑容,知道太师父这是叫自己站到师尊身后去,心道:麦地精英就是麦地精英,我虽是太师父最疼爱弟子的儿子,却也没说话的份儿!太师父似乎从没这么严厉过。
秋元安见黄云道长和紫云道长两位师叔已站在太师父身后,别无办法,规规矩矩走到师父身后。
七天真人向林西道:“七生水和七生虫若不管用,世上估计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那时,我们就只好去找当初那个施咒语的人。”
林西喜道:“不知这七生水怎么用?”
七天真人道:“七生水有益无害,但用无妨。”
林西走到麦女身前时,手里已握着七生剑。他右手向右前方平伸,七生剑指着麦女右手指尖,左手虚垂,黑羽伯劳鸟从袖子里飞出。
黑羽伯劳鸟绕着林西的身子,马上飞成了两只,转眼又变成了四只。四生十六,十六生成二百五十六……转眼间,贪心已经分身成千上万,数也数不清,团团围着林西。
月光下,失去了林西的身影。
众人只看见无数伯劳鸟上下飞舞。飞着飞着,伯劳鸟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恍如袅袅炊烟从地上升起。
炊烟弥漫,笼罩四野。炊烟里,月色朦胧,远山朦胧,竹林朦胧,竹楼朦胧,石像朦胧,众道士朦胧,就是找不到林西的身影。
秋元安站在师父身后,越看越是心惊:我若与林西对敌,根本看不见林西从何处来,更不知道剑出自何处,这如何是好?麦地精英的劳燕十三式,果真如此霸道!
众道士茫然四顾,越看越奇。
忽然,一缕月光自空中泻落。只是,这缕月光,却不是发自月亮,而是西方虚空。林西应该就在那儿,但大家看到的,却只有虚无飘渺的炊烟。仔细看时,这却不是月光,而是一股细流笔直落下。顺着细流,似有无数蝌蚪游出。只是,这蝌蚪,只有草籽大小。林西有言在先,大家知道这是七生虫。
七天真人颔首道:“袅袅炊烟,竟触动了七生虫……”
细流流到麦女指尖,麦女的手却没有湿。无数七生虫游到麦女指尖,便消失不见,似乎了游进去,而麦女的手指却完好无损。
大家目光瞬也不瞬,紧紧盯着麦女。但石像还是石像,毫无变化。
秋元安眼睛眨也不眨,看了半天,颇为失望:“这七生虫,也不管用。”
“看!”七天真人指着麦女身下。
麦女身下是无数青黄色的根须。黄色的根须似乎变为了青色。青色的根须转为嫩绿。很快,所有黄色的根须已消失不见。但麦女身下,绿色的根须反而越来越少。
石像忽而变得透明,犹如一块碧玉。在悉悉索索的声音里,七生水消失,麦女身下所有根须骤然退入体内。
炊烟瞬间散尽,林西已站在碧玉之前。碧玉忽然跳起,扑进林西怀中,还原成了一个绿裙少女。
麦女长发一甩,脑后一根细长的辫子就绕住了林西的脖子。麦女脆声道:“劳燕十三式你都练全了?”
在众道士面前,林西已顾不得许多,把麦女紧紧抱在怀中,深情道:“你怎么知道?”
“三年来,我虽不能动,却听的见。”
此时,林西已经二十五岁,而麦女,变成石像三年,变回人后,容貌毫无变化,还是二十岁上下。
林西救了麦女,当下更有信心。第二次,林西用七生剑同时放出了四道七生水,四根细流把余下的四尊石像都变成了人。
只是,林西父母变成人后,伏在桌上便不动弹。
林西扶起母亲,惊惶不已,叫道:“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林西母亲闭着眼,昏迷不醒。林西扶起父亲,叫道:“爸爸!爸爸!”林西父亲也是如此。
麦家山坐在桌边,抚着林西肩头,道:“孩子,别急,你父母只是昏迷。他们乃是常人,调养一阵子,就没事了。”说着站起来,对麦女说:“咱们把他们扶进屋里。”
七天真人在桌边道:“澄云峰峰寒露重,还是去白云峰吧。”
麦家山知道白云峰住的都是女眷,会悉心照料林西父母,道:“如此有劳了。”
七天真人拂尘一摆,石桌边便出现了一顶小轿。林西和麦女把林西父母扶上轿子,轿子就飞了起来。
七天真人的大弟子赤云道人骑着仙鹤跟着轿子,飞向着白云峰方向,渐渐消失在主峰观潮峰峰后。
——
竹楼里已经砌好茶,大家围坐桌边。
麦家山向七天真人道:“多年来海劳山对麦家人照顾有加,麦家山感激不尽。”
七天真人道:“说来惭愧,若非林西,只怕你们现在还是石像。”
大家看着林西。
麦家山向林西道:“孩子,三年前,连七天真人也找不到你,说明你已不在世上。如今,你不仅回来了,还治好了伤,而且练成了劳燕十三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西道:“当初,我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当下从三年前被楚柏黑齿咬伤那个傍晚说起,说到如何发现麦地被夺,如何去找桃花仙子借戒指,黑齿毒如何发作,如何进了阴阳林、重阳城,阴阳卷上如何写不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林西说:“重阳府长史见我是麦家人,却来到了重阳府,百思不得其解,当下找来了重阳城的十大智者。十大智者听我说完过去的经历,一致认定:我并没有死,是七生剑把我带进了重阳府,躲过了血光之灾。
我知道自己没死,兴奋之余,问重阳府长史我能不能回到金洲大陆。重阳府长史说:“回去不难,只是,重阳门一年之后才能开启。”
因为我没有死,所以我不能在重阳府落户,只能重入阴阳门,待在阴阳林里。不久重阳府长史跟着老吕和老刺猬给我送来了两副药,告诉我说:“阴阳林乃是特殊的地方,任何生命都只能以万物灵长的形态出现。你来到阴阳林,红腹水蛭卵却带不进来,所以你身上的红腹水蛭卵已经除尽。不仅如此,阴阳林也遏制了你身上的黑齿毒,所以,现在你的情况跟常人一样,所有病症都已解除。但黑齿毒顽固得很,在你身体里还有残余,所以你不能飞,叫不出伯劳鸟,也拿不出七生剑。吃过这两副药,你就可以完好如初。”
我说:“一年后,我怎么离开这里?”长史却不肯说,只告诉我:“你稍安勿躁,一年后我来送你。”吃过药,我不仅完好如初,一年内还练成了劳燕十三式。
一年后,重阳府长史盛伟果然前来送我。他把我带到了重阳门。重阳门有两扇门,一扇是投胎用的,另一扇通往重阳府。这次,重阳府长史把两扇门都推开了。我走进火焰,就回到了西象国燕荡峡。在我曾经失踪的地方,我只找到了一个大坑。
之后,我把伯劳鸟分身成八千只,遣往各处寻找你们的下落,才知道三年里世界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直到今夜,贪心的一个分身遇到秋大哥,我们才能相聚。”
——
林西是麦家精英,他的经历固然重要,麦地之源失陷却也不是小事。大家听林西说完重阳府的经历,七天真人向麦家山道:“三年前,你们变成石像,楚松就占据了麦地之源。你们到底是怎么变成石像的?法器怎会落在楚松手里?”
麦家山道:“说来惭愧,当时我稀里糊涂就变成了石像。那天傍晚,我们像平时一样吃着晚饭。那时,林西身上的红腹水蛭卵再过两个来月就可痊愈,麦女老是不正经吃饭,那天也是,她没吃两口就跑出去了。不久,我和亲家父母就变成了石像。我变成石像后,感觉额头似乎被抹了一些药膏。”
七天真人叹了口气,道:“恐怕就是这些药膏,让海劳山的法术束手无策,让你们难以变回人。”
“想必如此。惭愧的是,我们稀里糊涂变成石像,稀里糊涂被沉入水底,差点变成糊涂鬼。”麦家山喝了口茶道。
七天真人道:“当时手镯在哪里?”
“在山洞。”麦家山随即明白,道:“多半是另一件法器把我们变成了石像。”他扭头道:“麦女,当天你带着耳钉。你吃完饭后,跑哪儿去了?你怎么变成的石像?危险临近,耳钉没有感应吗?”
麦女坐在林西身边,茫然道:“我去河边看落日来着,耳钉毫无征兆。”
林西看了一眼麦女,心潮起伏,心道:原来当时她茶不思饭不想,那时,她正在白河边想我……
麦女抬头望着往外明月,遥想当时情景,缓缓道:“那时,有一只鸟儿,叫的很好听。我寻找鸟儿叫,原来就在树上,是一只金丝雀。我一伸手,金丝雀就落在我的手心。然后,我就变成了石头。过了一会儿,不知谁从后面把我推下了河里……到底是谁把我变成的石头呢?”
林西这才明白:麦女变成石像时,一只手平伸在胸前,原来是托着一只金丝雀。
秋元安坐在林西另一边,道:“你们没变回人时,我们永远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但你们现在已经复活,想知道事情原委,这还不简单。”
麦女道:“怎么才能知道?”
“你还记得手镯唤醒我记忆的事吧?”秋元安道。
麦女喜道:“是啊!现在有这么多海劳山高人在此,召唤记忆太容易了。”麦女向七天真人道:“真人,请您施用法术。”
七天真人道:“元安,你来吧。”
麦女看着秋元安,道:“大哥,你行吗?”
“众位长辈在此,我怎敢献丑。”秋元安这次学了个乖。
七天真人道:“你在海劳山学艺六年,该向家人展示一下了。”
“是。”秋元安拉住林西左手,向麦女道:“你把手放进林西右手。”
麦女红着脸把手放进林西手里。
林西奇道:“怎么放在我的手里?”
秋元安笑道:“他把手放在我手里,你不吃醋吗?”
林西笑道:“这样也行?!”
窗外景色变幻,已是一片**:
暮霭中,鸟鸣悠扬动听。幽暗的河水,倒映着晚霞,倒映着麦女的长发和半张如痴如醉的脸,倒映着河畔的垂柳和枝叶间一只金丝雀。
麦女抬起头,看见了金丝雀,金丝雀飞下枝头。麦女的手摊开,金丝雀就落在麦女掌心。金丝雀非常听话,任凭麦女抚摸它橄榄色的羽毛。
鸟鸣悠扬动听,麦女抬起脸,望着远处落日,眼神里充满了思念,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金丝雀忽然一跳,来到麦女肩头,肉色的尖喙凑向麦女耳垂,轻巧衔下了麦女的耳钉。
麦女却浑然不知,依然望着落日。暮色中,麦女变成了石像。
麦女看到这里,道:“原来是这只金丝雀,用耳钉把我变成了石头。”
林西怅然道:“耳钉没感应到危险吗?”
麦女道:“一点儿也没有。看——”
窗外,石像身后的树林,忽然飞出了几只灰喜鹊。其中两只,飞到石像后边,变成了楚松楚柏的模样。楚松一伸手,从金丝雀嘴里捏起耳钉,戴在自己的耳朵上。金丝雀张开翅膀,向远方飞去。楚松也变成了鸟,向另一边麦家院落的方向飞去。留下的楚柏,一伸手,把麦女变成的石像推进了河里……
麦地之主麦家山看到这里,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黑齿人害我儿女,夺我家园,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