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漂浮的书桌被袅袅烟雾包裹,书桌右上角一盏烟灰缸已被熏染的蜡黄,软瘫瘫的烟蒂死气沉沉的拥挤在一起,看上去更像是一截截断指。他还清晰的记得,上次就有一个人将自己的手指割断,笑语盈盈的插进了这个烟灰缸。白生生的骨头被搓开,疼痛的感觉厚重的压倒了那个灰惨的夜晚。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微眯的双眼。
那是一种终得解脱后的轻松。
灵魂从中心处一片片割裂出去,最终归于虚无。他让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听到了源自荒原深处,遥不可及的呼唤。那是只有真正的死亡才可以带来的东西。
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就绪。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有八年之久。
在这八年里,他每天都被寂寞空虚噬咬,跌落不到尽头的空洞每夜都高悬他的头顶,让他昼夜难眠。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受了那么多罪。所以他深信他们都死有余辜!
舍瞳已经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夹杂着说不清楚的复杂感情,活像是一个大染缸。但他的声音软软的。‘你们看’
他指着墙面上的一行字,另外一只手半垂半悬的滞留在胸前。‘这些话说不定有特殊的意思。’
晓婷走到那堵墙前,随便找到一个字,然后沿着这个字蔓延的趋势继续寻找接下去的字。好比在杂草丛生中找寻不小心丢失的玻璃球。但最终还是勉强的拼凑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如果,你身经坟地而不可遏制的浮想联翩,那么恭喜你,你本就满怀恐惧’
晓婷顿时惊呆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静止着静止着就成了一个血迹斑斑的树,她甚至都不清楚那些血迹来自哪里,四周没有一丝声息。这让她可以更清楚的看到那些血迹是怎样在自己的躯干上蔓延,留下让人作呕的痕迹的。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已被莫名的恐惧缝合在了一起。她终于看到了那些恐惧的真实面容。没错!这句话她在地下室见过!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刘雪在叫她。目光蜷缩在一起。她看不清楚她是否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但她听到她接下去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你身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然后她就知道舍瞳也过来了。他的衣服有种奇怪的气味。不是芳香,也不是衣服长久不洗而散发出来的霉味。她看到苍白如一张A4纸的天空突然间就咔嚓断裂成一片,虚假的,不真实的幻觉也随之消匿飞逝。她看到他的五根细长的手指,正在她眼前来回晃动。
‘怎么了?’这是晓婷清醒后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你身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记得自己慌神的时候刘雪也是说了同样的话,于是便打趣他,‘你怎么重复刘雪的话?你这样算是担心我吗?’
她甚至都没来的及看身上到底哪里在流血。因为她没有感觉到疼痛锥骨,她甚至发现此刻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但她不知道在接下去的一秒自己就开始天旋地转,绕着一根紫红色的轴干,疯了一般的旋转,直到所有的意识都被甩出,自己变身一具干尸。
因为她听到舍瞳在说,刘雪也在说同一句话,‘没有啊,她没说那句话啊?’‘我没说那样的话啊?’
‘你吓傻了吧?’刘雪拍了拍她的肩。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已被鲜血浸染,一块块的肉皮海浪一般的起伏在上面,双脚旁边有几块脱落下来的,体积都不小。
那是一种可以面见死亡的庞大到让人恐惧的力量。
‘说道底,你刚才到底怎么了?’刘雪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帮晓婷包扎伤口。她哪里来的白色棉布,晓婷一直想不明白。
但她点了点头。很庸俗的点了点头。‘恩,你看’。她抬起手来,完全忘记刘雪正在帮她包扎。‘这里’。她的一根指头指着一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字。‘如果,你身经坟地而不可遏制的浮想联翩,那么恭喜你,你本就满怀恐惧。我在此之前就看到过!’
刘雪停止了帮她包扎的双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瞪着她。她从那双眼睛里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到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她甚至觉得这种恐惧来的未免太气势汹汹了。
舍瞳的眼光还一直停留在她的左手上,也就是她用来指着那些字的那只手。他根本没有看那些字一眼,一直死死盯着她的那根手指。但他还是接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在哪里见过?是你自己吗?’
‘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地下室。我和小梓一块去过的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