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慢慢在她们的手指下褪色,露出里面不为人知的秘密。密密麻麻的各种字迹布满整个已经裸露的墙面。那些字迹杂乱的纠葛在一起,大小不一的组合成让人难以理解的意义。
晓婷惊讶的从那些蛛网一般茂密的字符林莽中,搜寻着尽可能多的可以理解的东西。显而易见的,那些字符不是同一时间写上去的。因为字迹的磨损程度,在对比下明显可以看出时间留在上面的痕迹。就好比不同年龄的树,有不同的年轮。
刘雪将两只手垂在下面,手指微微蜷曲,生怕指尖不小心碰到掌心。晓婷知道那种钻心的疼痛爬经心脏时的感觉,她们的两只手的指尖都在刚刚疯狂的举动中,变成了残损的玫瑰。坑坑洼洼,各处都在流血。
舍瞳的十指更是惨不忍睹,他一声不吭的死盯着那些杂乱的毫无章法的字迹,指尖的血破空而落,在他的身侧撕裂绵密的空气,然后在地板上砰然四散。
他的脚边都是血红血红的颜色,混迹在刚被刮下来的黑色漆料碎屑中,让晓婷觉得是什么东西不小心被打翻了。
她甚至不敢看他冷峻的侧脸。那种疯狂的弧度让他在她心中温良如玉的感觉一扫而空,剩下的是坚硬的躯壳和一个不可捉摸的内心。她真的无法走进他的内心,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心是在左边,在右边,还是在那个深海一般的脑海里。
但她听到他说话了,言语间透露着兴奋的气温,‘这些,这些’。听上去,他非常激动,汹涌的说话欲望在疯狂上涌的时候,塞拥在了核桃大小的咽喉处,鱼尾无助扭动,剩下毫无意义的几个字符流窜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瘢痕。‘这些,都是死人写上去的。’
‘死人?!’晓婷看到刘雪几乎将整个身体提到半空,因为她在说完这句话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晓婷手心黏糊糊的像是裂开了道很深很深的伤口,里面穿梭来去,不休不眠的血管和经脉几乎可以尽收眼底。她很好奇,现在正在手心中凉飕飕滑落的东西是什么?
她刚开始觉得是汗,后来更相信是血。
她甚至都没低头看。
她知道恐惧已经在她眼前落下帷幔。那是种深海一般裹覆着无助的蓝。
‘这里死过很多人。’说到很多这两个字的时候,舍瞳转过脸来看了晓婷一眼。她瞥到了,于是赶在刘雪继续问下去之前,开了口。
‘你是说,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这个问题有点傻,好像单纯就是为了打破尴尬或者恐惧,才勉强开的口。晓婷听到一团冷气溜进了舍瞳的咽喉,在下滑的时候,响动着火车滚过山谷时的轰鸣声。然后她就听到舍瞳在往昔的温柔里的声音。
‘当然是这里了。不过据现在这种情形推测,应该不止这里。’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这个医院不止这里有黑色的墙壁吗?’
晓婷点点头。她的目光看上去更像是一盏离索荒野的孤灯。幽暗的光线刺穿灯泡外壳,在孤岸处流落下若有若无的痕迹。
‘如果没猜错。每一堵这样的墙都会有类似的文字。涂上黑色的漆料无非是为了掩饰这些。’
‘那明明可以涂上蓝色的,或者黄色的也可以啊?’
‘这个或许就是那个人故意而为的了。’
‘故意而为?不是为了掩饰吗?’
‘也或许他在拖延时间的同时,掩饰只是为了将我们带进某个角落。那个角落里埋着我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他这样做,估计非常有把握,我们到了那一刻无论怎样都无法逃离了。’舍瞳的眼神突然包含忧伤,晓婷从没见过一个男生有这么鲜红的嘴唇。‘或许,所有这些留下字迹的人,都和我们一样曾经为了走出这里,发现了墙壁下隐含的文字。然后他们就和我们接下去要做的一样最终去往了那个缤繁零落的角落,找到了所有秘密埋下的种子,然后竟然发现自己也不免死亡的不可抗拒之力,然后再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堵墙下,将原先的一面黑色墙壁刷成白色的。在上面写下临死遗言。然后在他们死后又被那个人刷成黑色。’
这堵墙下面也许不止表面看到这些秘密。秘密下面是更古旧的秘密,更古旧的秘密之下是久到风化的文字。然而所有秘密都是死亡之囱飘出的烟灰。在指向死亡这个风向标时无一不能免俗。
舍瞳盯着那堵遍布字符和血迹的墙壁。站立成一个迷幻的岛屿。‘它的真实面貌已经无法复原了。但这些人的的确确都死在了这个地方。在不同时间,为了相同的秘密。’
‘什么秘密?’
‘这或许要等到我们有一天找到那个隐匿的角落才能知道。我不知道后面的那个人是谁。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后面的人?’刘雪淡淡的问道。‘什么意思?’
‘那个隐藏秘密之外的人。一直在看着所有人死亡。用各种残忍至极的手法将死亡的枷锁扣押到每个人脖子上。为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舍瞳嘴角微挑,竟然笑了出来。‘可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