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支路。所有人站在黑暗中,直勾勾盯着前方未卜的三岔口。
男孩舍瞳一袭白衣,身材消瘦,长发被自暗处吹来的冷风蹂躏,已经凌乱不堪。刘雪站在他旁边,自始至终都静静地。晓婷从后面看着他们分开的背影,左手紧紧握着小梓的右手。
一直野猫,棕毛凛冽,从窄狭的屋顶安静的走动,跳下来,浓黑的影子在眼前滑落,一只树叶被赶到了一边。树叶发出沙沙的细碎声音,和着冰冷的风声在这幢建筑物外面勾勒出画面。
走廊里面,他们静默了约莫十几分钟。然后,晓婷听到舍瞳开口说话了。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总是他先打破寂静。他说,这次你们说,我们走哪边。
他回过头来,眼睛里泛着奇怪的光芒。晓婷感到他眼光里包含温度,炙热的焦灼的让晓婷感到再沉默下去,简直不可饶恕。她走到他们前面,睁大双眼企图看清三条岔口的尽头。但什么都看不清。即使是在深夜,这种黑暗也不正常。黑的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这让晓婷以为世界上所有的霰雾都堆彻在了这里。它们如同野兽一般将他们的空间逼仄的越来越小,他们青面獠牙,等着不久之后便会到来的丰盛饕餮。
可是还是有什么引起了晓婷的注意。静的几乎不可见。但她还是看到了。晓婷在那一刹那,觉得这就是神谕。
她回过头去,脸上刻满几天来的沧桑,眼睛却呆木的像是两根木头。她看着舍瞳的眼睛,不相信他什么都会知道。
舍瞳的脸非常干净。即使今天早上没有洗脸。原因只是他突然不想洗脸。
她说,我们还是直走下去。舍瞳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便错过她朝前走去。他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瞥见他的下巴处有了青色的胡渣。他有三天没刮过胡须了。
小梓追过去,紧紧挨着舍瞳,晓婷就跟在她身后,刘雪一声不响的走到了最后。她好奇的是,舍瞳为什么一句话也不问,他难道就不好奇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吗
也许他好奇,但也只是好奇。有些人会把一些话咽进肚子里,让它烂掉。即使这样会使他们感觉难受,他们也不会吐露半句。也许他就是那种人。这种人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样的人,脸大多是冷冰冰的。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不像自己,从表情就可以看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所有人都不愿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她低下头,在黑暗中,重新审视自己刚刚为什么选择这条路的原因。她看到那个秘密就漂浮着心底,它是黑色的,如同魅影,它的名字叫做黑猫。
黑猫,这是自己来这个地方以来,见过的最多的动物。人们往往都说,黑猫象征不幸,她以前不信,现在深信不疑。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也许没错,更重要的是,有种知觉胁迫着她选择了这条路,她有股非常强烈的预感,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多会就能发现一些什么东西。
在死之前,他看到了自己头顶的天空被凿开了一小块,里面有大团白色的柔软的云流窜,蓝色流泻其间,好像羽毛。他嘴角微微挂起,他欣慰自己终于找到了出路。
他将右手抬起来,挡住眉毛以上的视野,极目远眺。他的手已经枯朽。但他觉得幸福。他终于再次触摸到了幸福。
他的胸口裂开了。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甚至错觉是自己很久以前看过的,那座岩浆滚滚的火山。那是很久以前了。他只去过那么一次。
一生也就仅此一次。他突然感到盛大的悲伤在拉扯着他,他即将离去的灵魂被它拉扯的支零破碎。汩汩流动的求生欲望沿袭着他胸口的血液淌出来。
地面越来越红。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那些蓝色羽毛的一部分,越飘越远。
他的身体在墙壁上依附不久后,终于再没力气,滑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他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的声响是苦闷的‘砰’的一声。
什么声音?小梓首先叫出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发泄。
晓婷也听到了。碰的一声。就在前面的漆黑夜色里。那个声音就像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幽灵,让她感到害怕。她看到舍瞳大踏步跑到了黑暗里,便抓紧追了上去。
小梓张大嘴,一双眼睛鼓胀的几乎要掉出来。晓婷想回过头去,看看刘雪赶过来了没有,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躺在一滩血泊里。
他没有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