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也是住在这间房间,好像每个要我讲这个故事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就好比现在你一样。”女护士并不丰腴的帽檐前倾着,些微遮住她的长睫毛。“快吃完了奥”
晓婷有些呆滞的点头。双唇间有一两个暗红色米粒不甘心的停在上面。晓婷的心不规整的跳脱几拍,中间空出的足够漫长的时间足以装下十几头大象。所以说,现在的她是期待的,所以说,现在的她是紧张的。
有一根勒人脖颈的尼龙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划破皮肤,在继续深入的时候碰到了柔软的发麻的喉骨,让人涩痒难耐。就好比心底沉落几吨铅,在彻底死掉前只能痛苦挣扎。“所以呢?”
“所以呢?”
“所以呢?”
那双眼睛真是大的可怕,在晓婷专注望过去的瞬间,就迅雷般击碎她的理智。让她在刹那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兔起鹘落间,那种眼神中流露出的到底是什么?
“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连月亮的光都丢盔卸甲,在黑暗中彻底败下阵来。”女护士从来没有这样专注的看过自己的双眼。那种急不可耐的表情,那种如饥似渴的眼神,那种不温不火的语调,让晓婷的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抖动起来。“然后你猜我遇到了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欲擒故纵的轻松,这只是一种在饕餮蚕食前鳄鱼做出的祈祷。这就是我想到的。
“我躺在床上,四周被黑暗包裹的几乎透不出气,我就静待在床上不温不火的盯着天花板,倒吊下来的灯管裸出隐约身影,好比一个浅层的夜过度到最深层夜时的入口。啊。说多了。忘告诉你了。你知道在这里上学时我哪一科学的最好吗?”
“没错,就是语文,每次作文课我都会特别高兴,因为我知道每次这个时候我就会成为整个班级的中心,我的作文会身披炫服骄傲的在每个人面前手舞足蹈。而我,也可以顺其自然的流露出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感。”
“一切都很平稳的朝前涌动着,我以为我在医院再待几天就可以回教室了。因为我真的很想念那种感觉。可是。”女护士故意放慢语速,在可是两个字说出来的短时间内,保持了沉默。“可是,那种声音又跑出来了。在我的耳廓,外耳道,中耳道,深入耳膜,在里面搅动惊悚的海潮。那种感觉真是让人受不了。”
她第一次讲出这么多话。我说过的,她是满怀一肚子的话,但是又忌惮着什么不愿轻吐,现在没了。所以他们都憋坏了般争先恐后的跑出来。她也憋坏了。
她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就慢慢的推开这道门,放缓脚步走了出去。外面真是静。所有的门和窗都紧闭,一丝光线都没有,走在那个逼仄的走廊里,感觉自己都快被压扁了。谁知道,莫名其妙的我也去到了男厕所。”
“厕所的门虚掩着,让我感到很惊异的是,里面一直都不亮的灯管此刻却特立独行的散发着所有的光亮。这点很重要。”
晓婷嘴角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就在女护士强调的眼神重压自己眼帘时,她几乎要狠重的点头来表示同意。
“然后呢?”晓婷听到自己的声音像蚊子一样跑了出来。
“然后?”女护士双手托起腮,双眼柔顺的的盯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盒。“我好好想想。奥,对了,当时我吓坏了。我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然后干掉,又沁出来,然后又干掉。这样轮番几回,我却还是傻子一样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我胆子很小吧?”女护士笑。“我可不像你呢”
“可是结局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我不知道用在这里是不是合适,但事实往往就是这样。因为门自己开了。”
“厕所里白炽的灯光里,有个身穿白大褂的长满络腮胡的男人紧紧攥着一把菜刀。他甚至都没抬头看我,就朝手底下按着的血色淋漓的一堆肉砍下去。”
“不要紧张嘛,几天前你不是也看到过那种场景吗?可惜你没有看到人哎,其实人还是挺帅的,就是显老了点。怎么,医院里肯定有人跟你解释过了吧。没错,那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只是一堆腐掉的猪肉被不负责任的厨师扔到了厕所里。真是蹩脚的解释啊。但是当时我却傻乎乎的相信了。而且从那以后我就再没一个人胡乱出走。即使上厕所,我都会找上一个人。”
“直到一个夜晚的凌晨”晓婷抬起左手腕,煞有介事的看了一眼安静趴在上面的手表。“基本就是这个时间点。”“有一个人走进来说要给我讲个故事。他手里还拿着一份盒饭。”
“我是先吃完后才听他讲完故事的。”笑声咯咯的不规律的刷出来。与此前柔软的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讲完后,他告诉我,我吃的其实是-------那天厕所里扔掉的------人肉。”
“哈哈-----哈哈-----”婴灵般的笑声不住的飘荡在小屋里。在晓婷周身挤破肉皮流出鲜红色血。“你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