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前辈这是怎么了?是病吗?还会再犯吗?”穆雨白紧跟着问道,眼下仙草前辈虽然缓了过来,但艽嫣神婆的紧张神情丝毫没有松懈,相反更添凝重。
“本来,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既然你问了,那也但说无妨。她这不是病,是久服铁梅丹所致。”艽嫣神婆抬眼问道,“对了,你听说过玄鲤门吗?”
“玄鲤门?您是说天下只有二胡才能打造的玄鲤门?”穆雨白还来不及搭话,一旁的韩卓依就惊讶地问道。
“噢?看来韩小姐知道的不少啊,那就请你来说说这玄鲤门好了。”艽嫣神婆嘴角一扬,这个小妮子,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儿,可比她那个老谋深算的兄长韩俅蠢多了,真难以想象他俩居然还是一家人。
“我、我也只是听哥哥说起过……其、其他的我也不知道……”韩卓依咽了咽口水,瞥见艽嫣神婆嘴角那轻蔑的一扬,她已经明白自己又犯了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才导致自己的一举一动,一点点小心思,都逃不出艽嫣神婆的眼睛。不、一定要保持镇定,今晚子时,还要跟店小二去寻洛仁巷,自己被艽嫣神婆看穿倒没什么,要是办砸了二哥交办的事,那自己可就惨了。
“艽嫣前辈,卓依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还是您和我说说这‘玄鲤门’吧!我挺感兴趣的,真想听听。”穆雨白见状,插话道。
艽嫣神婆瞅了韩卓依一眼,撇撇嘴,道,“也罢,你们且知道这玄鲤门的制法,是一位云游高僧行云悟道时偶得,整座玄鲤门浸有数种梅花的聚合香味,只有体内含有对应数量、种类梅花共同酿制的铁梅丹药效的人才能将门打开。而每扇门的梅花数量不一,种类不同,所以每扇玄鲤门对应的铁梅丹的成分也不会相同。一旦体内没有对应药效的人贸然按动机关,门上所有的梅花将会立即变成直插心脾的暗器,直取来者性命。”
“那仙草前辈就是服用了某扇玄鲤门的铁梅丹才会这样的?”穆雨白有些明白了,可铁梅丹不是梅花酿制的么?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强力药效,以至于几乎快把人的性命夺了去,“铁梅丹本身有毒么?”
艽嫣神婆没有理会,继续道,“其实玄鲤门共计十种,原本最难解的是十寒梅,可惜它的制法已经在二十年前北邦攻打巫国的战乱中失传了,现存最复杂的就算九宫梅,九宫梅的铁梅丹药效极强,服药者重则目盲肢残,轻则耳聋口哑,仙草为了保证体内药效的完整性,必须长期按时服用,所以……”
“可仙草前辈并没有目盲肢残,也没有耳聋口哑啊!”穆雨白急切道,依艽嫣神婆的说法,仙草前辈是断然不会出现口吐鲜血的病况的。
“唉,其实仙草已经哑了快二十年,这次她为蓝若之事来朝云观寻我,我且只能用真气化成的紫金丹暂时将她体内的毒性封住,这样她才能和常人一样说话,可毕竟只是暂时的,而紫金丹本身也有一定的毒性,两者相冲,在紫金丹药力渐弱之时,血脉就冲抵而出了。”艽嫣神婆遗憾道,“我只能这样帮她,毕竟铁梅丹在她体内已经留存了二十年之久,但是她一心想抓到蓝若的凶手,喏,她一直以为是你。我也只好一次又一次用紫金丹去封住她体内的铁梅丹之毒,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是第七次了,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她的耳朵眼儿里居然都涌出了血珠,我怕她支撑不了多久,便会七窍流血而忘,唉,我这个师妹啊,真是命苦。”
听罢此言,穆雨白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得生疼,他叹了口气,问道,“七窍流血?这么严重,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仙草前辈的吗?”
艽嫣神婆摇摇头,无奈道,“我没办法知道仙草所服的铁梅丹对应的是哪几种梅花,分量各占多少,这个不确定,谁也救不了她,我只能用紫金丹这样帮她维持住,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现在唯一能让她好受点的,就是快找到杀害蓝若的凶手,这样她也许就能了无遗憾地去了。”
“我想,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仙草前辈。”韩卓依握握拳,笃定道。
“什么办法?”艽嫣神婆和穆雨白几乎同时问道。
“穆公子,难道你忘了云夕娘?”韩卓依抬头道,“难道你忘了这次我们寻艽嫣前辈帮忙的目的?一样的方法,也可以用在仙草前辈身上啊。只是云夕娘是事出偶然,如果我们能这样救得云夕娘,那不也一样可以救仙草前辈?况且云夕娘现在准确地说是一具离魂状态下的尸体,仙草前辈好歹还活着啊,境况要好太多了!”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完全可以用韩俅的离魂术将仙草前辈的魂魄封存,待寻到合适的即将死去的女子宿主,用引魂灯将魂魄送入宿主体内,基本就算得上可以救活了!穆雨白挠挠头,这个小妮子,刚开始觉得很温婉,后来觉着心很细,再后来又觉着傻乎乎的,没想到脑瓜子转的这么快,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此法对其他人可以,仙草这儿就行不通。”艽嫣神婆无奈地叹了口气,“要知道,所有铁梅丹的第一效用,就是将服药者的魂魄牢固封存,用人做钥匙,天下只有这一个对应的人才能打开与之对应的门,什么离魂术,铁梅丹完全无惧的。”
“唉,这么说,就没办法救仙草前辈了么?”在这一刻,穆雨白觉得自己很没用,在松林宫,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保护不了蓝若,现在蓝若的娘亲,仙草前辈身中剧毒就躺在眼前,可自己也无能为力,他感到这么多年在松林宫的成长,似乎只是一场闭上眼可以看到蓝若,看到月舒长老,看到宫中其他师兄弟、师姐妹的梦,论幻术他比不上韩氏兄妹,论武功他定胜不了已经死去的蓝若,穆雨白觉得自己很窝囊,他想保护的人,都已经或将要离开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许,救活云夕娘是唯一可以告慰蓝若,让仙草前辈无憾而去的方式了。
艽嫣神婆看出穆雨白的颓废之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且放宽心,师妹当年既已勇敢服下铁梅丹,必已料到今日将受之苦,命之所至,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根本无须自责。”
“仙草前辈当年为什么要服下铁梅丹呢?玄鲤门那么难解,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吗?”穆雨白突然意识到,既然仙草前辈愿意拿自己当“钥匙”,常年服用铁梅丹,以至身中剧毒,要保护的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呢?除了蓝若,还有什么她能这样视若珍宝的吗?
“说来也许你们不信,我这师妹拼死保护的只不过是一株植物而已。”艽嫣神婆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植物倒也不用说它,只是它的花粉被世人奉为神物,想当年,天下只有我们的师父巫女桔漱握有这种植物,不想,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被贼人盗走。没过多久,仙草也擅自离开师门,师父以为家门不幸出了家贼,无比自责,在师祖祠堂前以死谢罪。”
“您是说巫女桔漱已、已经死了?”韩卓依瞪大了眼,这个传奇式的人物,从她踏入江湖以来,关于她的传闻就没有断过,各种各样的消息让她听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年的人。
艽嫣神婆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穆雨白,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说的这种植物的花粉,就是你在朝云观问我和仙草的‘曼陀纱’。对了,我还来不及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曼陀纱的?”
“前辈有所不知,在蓝若的被害现场,我找到了曼陀纱。”既然艽嫣神婆坦诚相告、据实以陈,穆雨白也决定把知晓曼陀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啊?这、这不可能,难道……”艽嫣神婆明显想起了什么,可看了看一旁立着的韩卓依,她又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道,“蓝若的死与曼陀纱肯定有关,天不早了,大家且休息吧,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间屋子我设了惊水符,我不破符,你们谁离开这间屋子,我都会知道,在桌上趴着睡吧,条件艰苦些,也请你们二位见谅了。”她这话明显是说给韩卓依听的,小妮子马上计上心来,惊水符?这是哪门子符咒,从来都没听说过,不管她,就说自己去撒尿拉屎不成?不管怎样,今晚一定要去洛仁巷!韩卓依心中似有一只乱撞的小鹿,她强压住内心的不安,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甚至想到用镇心术,可还是怕艽嫣神婆看出破绽,只得先低眉顺眼地挪过把椅子坐下,趴在桌上佯睡。
穆雨白背了仙草一路,有些累了,靠着墙根儿很快就沉沉睡去,清瘦的脸庞,微微的鼻鼾,微弱烛光下,艽嫣神婆忍不住去抚他的头,联想起他的身世,艽嫣神婆无比心疼起这个清俊的少年,他未来将要面临的艰难境况,不知道这副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