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廉昕,你个卖国求荣的叛徒,帝国主义的走狗。”曹公馆外聚集了很多游行的学生工人,他们纷纷将手中的东西扔向公馆。有几个胆大的学生,想要翻过院墙,进入公馆向曹廉昕讨说法。
“快把关门上,你告诉其他人,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千万别和他们其正面冲突,只要把他们堵在门外就好,听明白没有?”屋内的曹廉昕叮嘱完管家,便瘫坐在沙发上,胳膊架在两膝上,双手合十的抵在额头处。
曹夫人站在沙发旁,两眼泛红的哭诉道:“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人家都闹到家门口了,难道我们要躲一辈子不成?”曹夫人边哭,边用手中的帕子擦拭眼泪。侍女站在身边不断安抚。
“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梅儿,扶太太上楼去。”曹廉昕本就心烦意乱,现在夫人一哭,他的心就更乱了,忙吩咐侍女将夫人送上楼。
外面的吵闹声从没停息过,反而因曹廉昕的隐忍更加猛烈,而屋内却一片沉静,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味道,每个人的神情都尤为凝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激怒了曹廉昕,这样的气氛与公馆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一时间的军政部门前,也堆满了前来游行的学生工人,他们声讨军政部与帝国主义同流合污,剥削压榨中国劳工,谋取最大暴利,并企图再一次闯入军政部,被及时赶到的颜韦奕拦在门外。
洛啸珏面如死灰的坐在办公室里,两眼无神的望向远方。因为上次的冲动行径,曹廉昕勒令他不准参与此事,一切由曹廉昕亲自处理。
“啸珏老弟,你倒是悠闲自在,可把老哥我给累坏了。”颜韦奕看事态已有所控制,便回身闪进了洛啸珏的办公室,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洛啸珏看颜韦奕来了,忙收起失落的表情,起身为他沏了杯茶,堆满笑容的说:“今天真是麻烦颜兄了,小弟在此带整个军政部谢颜厅长慷慨相助。”说罢,在颜韦奕面前鞠躬作揖。
“行了,快收起你这套吧!你说这帮暴徒今天这儿闹闹,明天那儿喊喊,能得整个天津鸡犬不宁,可使苦了我们了。”颜韦奕苦笑了两声,接过洛啸珏手中的茶杯。
洛啸珏倚在办公桌上,付之一笑,无奈的说:“部长不让我插手此事,看来这苦只能让颜兄帮我尝了。”
“曹部长真是心疼部下啊!”颜韦奕说话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洛啸珏被颜韦奕说的有些尴尬,总觉得这话当中有着另一番意味,让洛啸珏有些住摸不透,不知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曹廉昕。只能装作好不知其所以的讪讪一笑。
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洛颜二人的谈话。
“进来。”
秘书神情紧张的走进来,看到颜韦奕也在,忙收敛刚一进门的表情,转而平静如常。
洛啸珏问道:“怎么了?”
秘书沉吟了一会儿,眼睛扫了一下颜韦奕,并没开口。
颜韦奕察觉出其中的端倪,眼看自己的任务已完成的差不多,游行的队伍也已经被驱散无几,便对洛啸珏说:“暴乱现在已经被镇压,我也该回警察厅了,你忙吧,我走了。”
秘书看颜韦奕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才神情凝重的对洛啸珏说:“我刚接到消息,游行的学生工人现在正聚集在曹部长家,曹部长被迫关闭院门,才勉强阻止他们的暴乱。”
洛啸珏猛地从桌子上站起来,连珠炮似的向秘书抛出了三个问题:“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如何?”
“具体不太清楚,应该就是刚才的事。”
“那好,你下去吧。”
洛啸珏等秘书出去后,抓起电话,打到曹公馆,接电话的管家:“我找曹部长,请他接电话。”
“喂。”
“部长,刚听说游行的学生工人堵在您家闹事,您还好吧?用不用我派人过去?”洛啸珏关切的问。
“没什么,不用担心,已经没事儿了,”曹廉昕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军政部怎么样?”
“刚才来了一群游行示威的学生工人,颜厅长已经出动警察厅将他们驱散了。”洛啸珏回答的有些落寞。
曹廉昕听出洛啸珏语中带着情绪,厉声说道:“啸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只需坐镇军政部,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不准私自行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洛啸珏忙收起自己的情绪,正色称是。
之后的每天,军政部曹公馆门前的游行示威不断,更有甚者竟闹到了天津市政府,向政府提出了两项要求:一是同意复工条件;一是要求曹廉昕辞职。对此北京内阁用尽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促使工人复工,都未起任何效果,这让北京内阁甚是为难,最终同意了工人们的要求,选择了这个弃卒保车的策略,勉强保住了自己的颜面,挽回了尴尬的局面。就这样这场闹的满城风雨的游行终于草草收场了。
河边阵阵清风徐来,却没有吹散洛啸珏内心的阴霾。从很小的时候,每当心情不好,都会来河边走走,吹吹风,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这场暴乱让工人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权利,可对于北京内阁来说,也并没有损失什么,虽失去了曹廉昕这一员大将,但接任他的洛啸珏年纪尚轻,资历略浅,更容易驾驭控制。
洛啸珏正陷入沉思中,被踩踏的青草发出咝咝的声音,惊动了驻足在河边的洛啸珏,他缓缓回头,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曹廉昕。
曹廉昕走到洛啸珏身边,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洛啸珏苦笑着说。
“累是正常的,从今往后你就要独当一面了,切忌不可太过冲动激进,三思而后行。”曹廉昕眼中充满了期待。
洛啸珏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问了:“您觉得这样的决定公平吗?”
“公平?何谓公平,对于当权者,他的一切决定都是公平的。再说,也是我自己决定辞职的。”曹廉昕冷笑了一下。
“可……部长……”
“不要再说了,记住辞职与他人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曹廉昕抢白道,堵住了洛啸珏的后话,“从这一刻起,曹部长已经卸甲归田,这剩下一个悠闲老翁曹廉昕。”
说罢,曹廉昕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一下洛啸珏的肩,便离开了,独留洛啸珏一人,呆呆的愣在原地,望着曹廉昕远去的背影,猛然感觉一阵失落,自己曾经守护了多年的真理化为了乌有,自己珍视多年的梦竟轻易被打碎。
“部长,好消息。”魏次长兴奋的推开孟浦仁办公室的门,连门都忘记敲,“曹廉昕辞职了,恭喜孟部长得尝所愿,赶走了素日的旧敌。”
“哈哈……”孟浦仁听到魏次长的话大笑着说,“真是天助我也,魏次长这件事你也有功。”
“哪里哪里,是孟次长运筹得当,在下只是从旁协助,并不敢邀功啊!”魏次长兴奋之余,不忘拍上司的马屁。
孟浦仁对于他自己的谋略也甚是骄傲,不觉又是放声大笑:“对了,找个机会我要亲自请韦奕老弟,还有我们那位新上任的洛部长。”
为打击自己多年的夙敌,孟浦仁可是煞费苦心,而颜韦奕也是他谋划的其中之一。要一举击中命脉,必须知己知彼,为此由颜韦奕从旁引荐,他才认识了洛啸珏,之后才上演了那场赋轩斋的“鸿门宴”。
“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请部长提点。”魏次长看孟浦仁今天心情不错,便多了一句嘴问道。
魏次长的突然开口,将沉思中的孟浦仁拉回到现实,他忙接话道:“但说无妨。”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向曹廉昕发难,而是要转至到洛啸珏身上下功夫呢?”魏次长偷眼瞧着孟浦仁的反应。
“你可知道洛啸珏如何在两年之间,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军政部次长的?”孟浦仁将魏次长疑惑的眼神收在眼里。
“难道是洛啸珏的父亲?”魏次长睁大眼睛,等待证实。
“正是如此,曹廉昕与洛啸珏的父亲也是多年故交,虽不知就里,但曹廉昕对老友的儿子多加照付,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洛啸珏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孟浦仁说到此处并无往下说,只是闭目沉思。
对于此事孟浦仁早有耳闻,在几次接触中发现曹洛二人情谊之深,又察觉洛啸珏太过性情,故借贺常祁这一契机,引洛啸珏上钩,直指军政部,不想颜韦奕突然献计,虽有所偏差,但也算成功扳倒了曹廉昕。而颜韦奕,细想来应该是偏向自己一方,这也让孟浦仁放心了不少,想到此处孟浦仁不禁哈哈大笑。
魏次长见状,不禁一惊,但不敢多问,只当是孟浦仁了却心中旧疾,也随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