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俊走后的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凌冽感觉莫名的寒冷充斥这个纯白得房间。当然,这也是他当初想要的。没有多余的家具和装饰,一切都是白。纯粹的白,冰冷的白。安排韩允曦住在这个精心准备的房间,不准他用任何有色彩的东西,让他所能碰触的物体只有黑白灰,他要让他的世界从此只有这三种单调的颜色。当然,除了他那头天然的的咖啡色头发,那竟然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色彩。
走进那张大得出奇的床前下停,俯视着沉睡着的人,露出来的右手腕上那条自己给他带上的手链灼灼耀眼。手指上的OK绷见证了他前不久才受伤的事实。这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凌冽觉得他应该为此欢呼庆祝一下,至少像以前每次欺负他那样洋洋得意,可是心情却莫名的低沉,不想承认这是他丁点的怜悯作祟,干脆离开,眼不见为净。
看着凌冽离开,慕皓阳也跟了出去。轻轻带上门。看着凌冽,
“换药怎么办?”
“有辰在,辰会换的。”凌冽说话的语气似乎透露出些须的疲惫,没有了以往的冷静,反到有着更多更复杂的沉重。
“哦,我今晚就睡你这。”
“随你。”凌冽说着已经转身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他的房间,与允曦的房间相对的地方。这也是他的安排,两个都在走廊的尽头,永远不相望。
这个夜格外漫长,坐在窗台,凌冽感觉自己出奇的累,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张痛哭苍白的脸,一点都不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是自己太久没有看到过他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还是怎样,不是应该对于这样的表情无动于衷了吗?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为何胸口闷得发慌。他还可以说出更恶毒的话来,可以完全的回驳简俊对自己的斥责,他大可以理直气壮的宣告自己理所应当对他的利用,可是他竟然从头到尾没有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难道是慕皓阳他们的话动摇了自己?不可能。那样清晰的恨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动摇。他的报复他都还闲不够就被动摇了吗?难道他要为自己几近变态的行为妥协?凌冽想来想去反倒更乱。完全睡不着了,这下。
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打开门径直往走廊的那头走去……
想想,自己这是第几次走进这个房间。大概不会超过五次吧。
推开门,房间的灯光惨白得让凌冽非常不舒服,一时忘记这也是他特意挑选的。走近一点,将那张没有血色却仍旧精致绝伦的脸看得更清楚一些,想必这个时间该换药了吧。目光一转,触目的红色让他心脏猛得被撞击了一下,下一秒就一把扯下输液管连接药瓶的橡胶,一边喊着,
“辰!辰!你给我过来!”
正准备上楼来换药的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大少爷愤怒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过去,“什,什么事,大少爷。”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辰看着凌冽手中红色的输液管,恍然大悟,惊呼起来,“啊?!我正准备来换药的……”觉得自责更觉得对那可怜的孩子的抱歉,辰懊恼得不行,“对不起,大少爷。”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如果我没有来看到怎么办?!”凌冽完全不知道此刻他有多生气,而那样的生气竟是为了那些红色的液体都是那家伙的。辰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是害怕又是惊讶,后者大于前者,他的少爷明明在担心允曦而他却不自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糟。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就换药。”辰说着就往床边走去。可是还没走到就被凌冽阻止了,一把被他拿过药瓶,霸道的说道,
“我来!”斩钉截铁的仿佛那是他义不容辞的事。
辰站在原地注视着今天格外奇怪的少爷,平时他不是巴不得看到允曦受伤难过吗?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迷途知返?辰不太敢猜测凌冽的想法,那是她无法逾越的禁地。
凌冽熟练的换着药瓶,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动作有如此熟练,仿佛他经常重复这个动作一样。不想否认先前那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心脏跳动瞬间破百。他也知道这在辰看来肯定相当奇怪,只是凌冽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是简单的不想让那个小贱人就这么死了,他害怕他死了,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死了……而已……而已。
“好了,你每隔一小时过来看一下。知道吗?”
“知道了。大少爷。”
“那我回去睡了,你看好他。”虽然凌冽依旧用着冷淡的话语但在辰眼里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冰冷,这个夜里这个高傲孤僻甚至冰冷至及的大少爷温暖了很多。
通过刚才那一闹凌冽是感觉自己真的累了。现在他只想躺到床上然后一觉拉撑到天亮。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身后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给止住了脚步,
“不要,不要碰我……不……求你……”
凌冽没有转身的趋势,他只是静止不动像个雕塑。耳畔里回荡着那近乎绝望的梦魇。
“大少爷。”辰看着这状况,看着床上的人正受着恶梦的折磨无法自拔,该怎么办?看着站在那里一动的凌冽,“少爷。”
“只是做梦而已,辰。”凌冽不知道这算不是算是一句安慰。如此淡漠竟夹杂着太多另人刺痛的冰。辰不禁愣了一下,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刚才那个少爷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凌冽根本就不可能会关心允曦,就好像老鼠怎么会爱上猫一样简单。辰放弃要留住凌冽的想法,转身目光重新落在允曦身上。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会如此害怕,眉宇委屈的扭曲,眼角不停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在雪白的枕头上开出一朵朵莲花,嘴里不停的呢喃像破碎的风铃撞击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那只暴露在外的手用力的抓着身下的床单骨节突兀的森白可怕。抚上他的额头,安抚着不安惊慌的他,
“没事了,允曦少爷,没事了。”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床上的人反应更剧烈了,身体也开始不安份的扭动起来,耳旁的发丝被汗水打湿散在两旁,先前的呢喃越来越大声,到最后竟变成了沙哑的嘶喊,不顾手上擦着针管颤抖着伸出手在半空中似乎找寻着什么,
“啊!!……凌冽!凌冽救我,救我!……”
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口口声声喊的名字,偏偏就最伤害他的人。这有多讽刺,辰心口一阵酸涩眼眶湿润了一圈。伸在半空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怎么办?”
正当辰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旁,毫不犹豫的握住那只孱弱的手,
“我在,不要怕,我就在这里。”
“……”望着这一幕辰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太好了。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凌冽的存在,有他在,太好了。
“冽……凌冽……”虽然仍旧有挣扎,但已经明显比先前好多了,至少他已经没有反抗的那么剧烈。辰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正用着她从未看到过的温柔和耐心安抚另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恰恰是他最恨的人。
“没事了,我在这里,不要怕。已经没事了。”坐在床边,辰看着凌冽用着生涩的语气哄着床上做恶梦的人,一边用拇指不停的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那绝对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到她的少爷这么用力的学习温柔。虽然生涩了点但很温馨。
经他这么一说,睡梦中的人仿佛听见似的真的不再挣扎,眉宇间的小山也渐渐被抚平,因脱水而有些干的唇瓣微微张着均匀的吐息已经没有先前的急促了。他真的是很听他的话,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被自己握着那只手冰冰凉凉的与自己温热的体温截然不同。顾虑到他还擦着针头所以没有太用力。
看着逐渐平息的允曦,刚刚听他叫着自己的名字,瞬间的震撼让他竟然无法再无动于衷的离开。对韩允曦禁令不准他叫自己的名字,结果这三年里他真的没有听过允曦叫他,一句‘少爷’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扯的清清楚楚。他甚至以为允曦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即便知道自己的名字,对于如此伤害他的人,想必他也不会记住。相等的,凌冽也从未直呼过允曦,人前人后都是‘小贱人,小贱人’的,除了昨天,为了在外人面前刻意刁难他,才头一次叫他。看来,他们之间还真是意外的默契,谁欠了谁,谁就会立刻还回来,一刻都不耽误。
这个夜晚。他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神经守着那个让他深刻恨着的人,直到他输完最后一瓶药才离开这个房间。窗外破晓的晨光穿透落地窗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暗影……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