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漩
阿豪按照康的吩咐去晋哥的家。因为以前来过，也就熟门熟路的
来到晋哥所住的小区。顺着楼道上去，来到一扇豪华的防盗门前
停住了脚步。防盗门是关着的，阿豪原以为会象前几次来的时候
那样开着的，至少会开条门缝。
“晋哥！晋哥！晋哥在家吗？”阿豪对着防盗门叫了几声。
防盗门开了条缝，阿豪闪了进去，随手推上了防盗门。
微胖的晋哥窝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满是啤酒罐，看来喝了
不少啤酒。烟缸是空空的，晋哥不抽烟的。
房间的装潢并不奢华，但很大气，也很有格调，主色调是黑白色，
间或装饰点小格子和彩色几何图形。显得既高雅又亲和。
晋哥朝阿豪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阿豪还没挪开步子，身后的防盗门咔嚓一声打开了。晋哥的妻子
一阵风一样窜了进来。她把拎包朝边上的椅子一扔，指着晋哥的
鼻子就骂开了：“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出去一会儿，居然就
招来下作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转头又指着阿豪开骂道：“你只小下作坯，你要不要脸啊？看上
他什么啦？钱？人？房子还是家产？你说，你说啊！”阿豪刚想
张嘴辩解，突然一盆菜泼面而来。阿豪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一
脸。阿豪正要发作，晋哥一把冲过来拉开阿豪，也挡住了另一边
横眉竖脸的妻子。晋哥一边把阿豪往外推一边说：“你先回去，
一会儿我给康哥打电话，走吧走吧！”
阿豪被推到门，嘟囔道：“什么东西嘛！”
“你说什么？你只下作坯你敢再讲一句？”晋哥的妻子冲到门口。
晋哥啪地关上了防盗门，转身背靠在门上。
妻子没办法，转身走到沙发上，气呼呼的坐下。
“你说吧，这事怎么解决？”妻子朝晋哥吼道。
“解决什么？”晋哥依然装着傻。
“实话告诉你吧，我跟家里商量过了。这次下决心跟你离!婚!”
妻子把离婚两个字重重从牙齿缝里喷出来。
“看在咱们女儿的份上，算了吧。”晋哥还想挽回这段婚姻。
“女儿？你心里还有女儿吗？你有想到过女儿的感受吗？女儿背
着你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你知道吗？你有良心吗？女儿亲你比亲
我还要亲，你的良心哪去了？”
晋哥不敢再吱声。妻子也叹了口气，忽然一阵难过，眼泪哗哗
的流了下来，哭着说：“我受够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真让人憋闷得快疯了。这次婚是离定了！”妻子背过身去，
用手背擦着眼泪。这个要强的女人，流泪都不想让别人看见。
晋哥慢慢走过去，扶了扶她肩膀：“别哭了！如果你决定离的
话，我也同意。等晚上女儿晓岚回来再商量商量。”
妻子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不是绝望透顶的人是不会
感受到这种莫名的痛的。
晋哥站着一动不动，最后两滴滚烫的热泪终于没有忍住，顺
着脸庞滑落下来，一直流到嘴里。
晋哥年轻的时候也长得不错，只是现在有点发福了。
人说晋哥有福相，一点也不夸张。不光名字里有个福字，而且
工作，婚姻到后来的事业都顺顺水水的。
晋哥真名叫晋福财。被人从小阿福叫到大阿福，最后因为事业
有成，大家都改口叫晋哥了。
晋哥原来在一家国营单位做工会工作，工作轻松福利也很好。
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这个妻子，一年后生下女儿晓岚。幸幸
福福的过了几年。在全民经商的大潮中，一个偶然的机会，又
让他毅然辞去舒适的国营单位，成立了贸易公司。所谓的贸易
公司，说穿了也就是倒买倒卖。大到电线杆小到缝衣针，只要
有利润，他都会做。幸运的是，生意还算顺利。经过几年的
奋斗和努力，总算弄了个小康之家。在市中心买了三房二厅的
商品房，另外还有上百万的存款以及上百万的固定资产。
晋哥在前些年的应酬中，偶然走进了HOMA酒吧。从此，他的人
生轨迹发生了变化。他常常感叹造物弄人，又常常自觉不自觉
走入这个阴暗的娱乐场所。
那一天，因为做成了一笔不错的买卖他多喝了几杯。然后随便
走进了一家酒吧休息休息。在HOMA酒吧，继续和朋友喝，直到
最后送走朋友后，他倒在了酒吧的座椅下。当时的小领班阿康
和另一个叫小哲的服务生把他架到了边上的一家小宾馆。阿康
因为还要做事，就让小哲留下来照顾晋哥，自己回HOMA酒吧了。
小哲把晋哥安排妥当之后就洗了个澡看起了电视。没过多久，
晋哥的酒劲发作了，吐了一床一地。小哲默默地收拾一切，又
是换床单，又是拖地，整整一晚上没合眼，直到第二天早上
晋哥清醒之前，才合衣在晋哥边上躺下来。
晋哥醒过来之后就问小哲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小哲就一五一十
的把昨夜他喝醉后又吐了一地的事说了一遍。看着身边秀气的
男孩子，居然会这么细心，整整服侍了他一夜。晋哥觉得过意
不去，就要起身拿点钱给小哲。小哲说不要，只要晋哥没事就
行了。几句软软的贴心话，让晋哥感觉特别的开心。不由得脱
口而出：“这么细心，真比我老婆还体贴。”
小哲推了他一把，嘟着嘴说：“去，去！人家只是服务生，
提你老婆干什么？”
晋哥笑嘻嘻的说：“哟！这还吃醋啊？”又好奇的问：“你们
都有哪些服务啊？”
小哲转过头来：“你要什么服务？”
“当然是最舒服的服务啊。”晋哥不加思索的说。
“好啊。”小哲一把掀开被子，把头埋了下去。
晋哥因为昨夜吐了一晚，衣服早被小哲扒光了。小哲这一埋，
让晋哥象被电击一样一动不动，听凭小哲折腾。太过刺激的
触摸和按压，让晋哥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异样的兴奋。不一会
儿就一泻千里败下阵来。
小哲吐完后漱了漱口，又躺到晋哥身边。轻声问：“舒服
吗？”
晋哥沉默，没有接话。
小哲又问：“不舒服啊？”
晋哥还是沉默，没有接话。小哲也躺着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晋哥打破沉默，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小哲躺着没动，说：“反正回去也没事，要到傍晚才开工，
要不，你把房费付了，我躺到上班时间。”
晋哥就起身去付了房费，然后回家了。
以后的一段日子，晋哥就经常去HOMA酒吧喝酒，喝完酒就带
上小哲去那家宾馆开房。
在小哲这里，晋哥知道了很多。什么叫MB，什么叫少爷，
什么是小弟，什么是KY。
有时候晋哥也反思自己的行为，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一旦喝
了点酒，又什么也顾不得了，连为什么这三个字都忘得一干
二净。
晋哥了解到小哲来自SCCD。因为一个老乡在这儿做服务
生，他又没有什么手艺和一技之长，就在这儿落了脚当起了
服务生。看着老乡一个月好几千的收入，不免也心动。从陪
陪酒到正式接活，总共也没二三个月。现在的他，一个月也
能挣到二三千，比起上班干活轻松多了。只是不好意思跟别
人说自己是干什么的。经常是用在酒店上班搪塞一下。
从小哲这里，晋哥尝到了肉体的极致兴奋和快乐。事后回想
起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和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从偶尔不归到经常不归，从找借口到借口都不找，晋哥在家
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借口事业太烦，操心事太多，需要一
个人清静清静为由，在三室一厅本来用作书房的小房间里
摆了张小床。回来就往小房间一窝，除非吃饭洗澡上卫生间
这三件事，一般就窝在里面。
晋哥也知道小哲陪他也只是为了赚点钱，所以他对小哲出手
也很大方，还时不时地带他出去吃高档饭店和买高档衣服。
前前后后化了好几万。直到有一天，小哲离开了HOMA酒吧，
回老家去了。晋哥才发现有点失落，即使叫了另外几个服务
生来陪酒，总觉得不如小哲那么体贴，那么善解人意。小哲
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说上
几句温馨体贴的话。有时候只是静静的陪在你身边而不打扰
你的生活。有时候晋哥甚至会想到妻子，为什么妻子也一样
关爱自己，也一样体贴，就是找不到这种愉悦的感觉呢？
后来，晋哥就经常泡在HOMA酒吧，也经常叫个服务生去开房，
但是，再也没有和小哲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晚上，女儿回来了，晋哥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在外人
看来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其实都各有各的心事。
还是妻子先开口：“岚岚，我决定和你爸离婚了。”
女儿岚岚是家里最大的财富。学习好，人又懂事又漂亮。
当左邻右舍常常用羡慕的口吻夸岚岚时，夫妻两个总是用哪
里哪里来应付。嘴上应付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那溢于
言表的神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岚岚不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
“岚岚，你说话吧。我们听听你的意见，也尊重你的决定。”
晋哥嘴里这么说，心里是很想岚岚说不，让妻子打消这个
念头。
岚岚抬起头，眼中充满泪水。“你们能不能不离婚？”
妻子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说“岚岚，我跟你外婆和舅舅都
商量过了，他们也同意的。现在主要是看你的决定。”
岚岗终于也忍不住抽泣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把难题留给
我？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晋哥低着头，无奈的说：“岚岚，你还是作个决定吧。”
“妈！是爸爸不好，但是，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啊？”
晋哥的妻子只是用手擦着鼻子。
“妈！我查过很多资料，都说这是天生的，没有办法改变
的。是与生俱来的性格，就象左撇子和右撇子一样，想改
变也只是一时的。很多人也会象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但是
从内心来说，过得很不幸福，很不开心。我懂事之后，就
发觉爸爸一直不怎么开心。表面上，在亲朋好友面前，在
邻居面前，他都是快快乐乐的。但我能感觉到，他心思重
重，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问他又不说。后来，我就
故意装作很亲热很贴心来哄他开心。但是，我发现没用。
他在应付我，，，”
“岚岚！爸爸没有应付你，爸爸是真的开心。”晋哥打断
岚岚的话。
“你没有！”岚岚语气坚定地说：“你一直在欺骗我们，
你也一直在欺骗自己。”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了。
最后还是岚岚开口了：“如果你们一定要问我的话，我的
决定是，不管你们离还是不离，我都不参与你们的决定。
不离，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离了，还是我的亲生父母。”
“岚岚！你不知道我忍了多久。”晋哥的妻子抬起泪眼，
象个孩子似的哭诉：“这叫什么生活。同床异梦还是分居？
你爸这几年已经很少在我房间里睡了，这我也就忍了。
如果他在外面有女人，这我也能忍。如果传出去他喜欢的
是男人，和男人乱搞，你说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男人就不是人啊？”晋哥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你看，你看，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了？”妻子也不让。
“别吵了！你们还有心思吵架？”岚岚打断两人的话。
“妈！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没有理由的，只要爸觉得开心。
管是管不了的，管得住他人管不住他的心。”岚岚几句话，
说得两个人都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晋哥开口说话：“要不，这婚暂时不离。我先在外面
租个房子搬出去住。如果你一定要离，过几天去办个手续。
房子和存款都归你和岚岚，几个店面再分一半给你们。至于
岚岚，她想跟谁过就跟谁过。毕竟我们只有一个孩子。”
岚岚打断晋哥的话：“爸！那你以后住哪儿啊，不能一直租
房子啊？”
“岚岚，这你放心。爸以后养养老这点钱也够了。房子嘛，
如果生意好点，买个小点的或者郊区的房子也不成问题。”
本来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谁也没有心思
吃桌上的饭菜。
翔子的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嘭，嘭，嘭！”
翔子的母亲走过去开门：“谁啊？”
浩子的母亲，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火烧火燎的，什么事啊？”翔子的母亲冷着脸问。翔子的父亲
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她们。
“哟，翔他爸在家呢。”浩子的母亲没话找话说。
“不看紧点，说不定又弄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丑事来呢。”
“哟－－－！我说翔子他妈，我都没记仇，你还记仇了呀？”
“我哪敢？”翔子的母亲不想扯下去，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浩子的母亲嘴上说着没事，脚没挪动半步。
“直接说吧！”翔子的母亲象是看出她的心思。
“就是，就是，刚才村长来通知说，村里要修条公路，一直修到
H县级公路连上。这样，村里人去个县城，省城的就方便多了。
还说等条件成熟了，县里还会开通一条中巴公交线路。”
“我们也通知了。”翔子的母亲不想再扯，打断她话头。
“真是好事，好事哪！”浩子的母亲话不绝口：“以后村里人
出去办个事儿啊，小孩上学啊可方便多了，，，”
“是好事，得抓紧了。”翔子的母亲真不想再听她滔滔不绝了。
“说是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可是吧你知道的，我家男人外出
打工都小半年了，还没往家寄过钱呢。我这身体又不太好，真是，
真是愁死我了。我，，，”
“你家是几号路段？”一声不吭的翔子的父亲插嘴问道。
翔子的母亲回头狠狠的白了一眼翔子的父亲。
“17，17，我家分在17路段。”浩子的母亲忙不迭的回答。
“我家是16号，到时我看看能不能帮着点。”老实巴交的翔子
的父亲声音压得很底。
“好的，好的。翔他爸，我先谢谢你了，等浩子他爸钱寄回来
了，我给你结点工钱。”
“算了算了，到时再说吧。”
“那好，那好，那我就先回去准备准备。”话音未落又风风火火
一阵风似的走了。
“你真有能耐，还真想帮她啊？”翔子的母亲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乡邻乡亲的，能帮就帮点。”翔子父亲的声音更低了。
“乡邻乡亲？骂人的时候怎么不乡邻乡亲啦？你不会是又在打什么
歪主意吧？她家男人可不在家。”翔子的母亲得理不饶人。
“你怎么老提这事儿？就不能往好处想想？”翔子的父亲顶了一句。
“好处？你还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
“行，行，行，我都是干坏事儿的，好了吧。”翔子父亲转身回
屋里去了。
“哼！”翔子的母亲嘴里大声哼了一下，又用力“嘭”的关上门。
宿舍里，阿姨打扫好卫生，收拾停当，拎着那只塑料桶准备走了。
小刚叫住阿姨：“阿姨！我有几件衣服帮我洗一下。”说完，把
几件衣服胡乱的塞进一只包包递给了阿姨。又问：“加上上次洗
的，一共多少钱？”
阿姨放下塑料桶，接过包包：“上次三件，这次几件？”
“四件。”小刚掏出钱夹。抽了张50元的。
“35块，给30块好了。”阿姨接过钱，从口袋里掏零钱。
“不用了，给你50好了。”小刚说。
“挣钱不容易，省得点化吧。”口袋里没有零钱，阿姨说：“没
零钱，我送回来的时候再找给你吧。”
“真的不用了，阿姨！谢谢你啊！”小刚的手机响了。小刚转身
去床上拿起了手机。
“喂？喂？谁啊？哦，哦，是好久没联系了。下午？有空啊，哪
里？哦，好的，我马上过去。到了再给你电话。”
小刚接完电话，整理整理准备出门。
小梁从里屋出来，问道：“谁啊？”
小刚说：“以前的一个朋友？”
小梁又问：“是酒吧的客人吧？”
小刚说：“不算吧，好久没来了。”
小梁又说：“康哥知道了会生气的。”
小刚说：“你不说就不会知道。”
小梁掏出一个小纸盒递给小刚：“诺！”
小刚看了看，没接：“我还有。”
“这个你也不拿？”小梁硬塞给小刚。小刚无奈的接了过来：
“不过，没零钱了，回来再给你吧。”小刚说。
说完，收拾好东西，挎起个包包，走了。
宿舍里静了下来，小梁转过身，准备回里屋。
翔子叫住了他：“梁哥，下午没事，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出去干嘛？”小梁问。
“我得去找找那个远房亲戚。”翔子回答完，又补了一句：
“我妈关照的！”
“别走太远了，多问问。记得四点回酒吧上班。”
“谢谢小梁哥！”
翔子从床上拿过那只包，从里面找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看了一眼，仔细的放进口袋里。
翔子沿着大街，看着热闹的店铺一家家走过，也没找到合适
的问路人。
翔子问了好几个路人，大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有的连头都没
摇，爱理不理的样子。
翔子无聊的走在大街上，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觉得好孤单。
孤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谁也不会在乎
这个来自异乡的小青年。因为，大街上这样的人太多了。
林忆莲：
路上行人匆匆过，
谁会回头看一眼，
我只是个流着泪，
走在大街上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