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视的那一刻,巨魔巫师被眼前所见吓得连退三步——曾经眉目清秀的人类护国大将军竟然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僵尸,一双幽白恐怖的眼睛里仿佛充满着无尽的哀愁;双唇已经腐化,徒留下一排苍白的利齿狰狞外露;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为那张可怜的面部已经被无尽的尸纹肆意扭曲变得面目全非,远远望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怎么会!?”面对这张已经面目全非的面孔,巨魔巫师刚刚积累起来的仇恨一瞬间又被内心喷涌而出的恐惧完全吞噬了。这一刻,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天空中依然有黑云聚集,风中带来的腐臭味仿佛变成了可见的微小颗粒般,而周围已经早已没了适合呼吸的空气。压抑、窒息,难道这就是来自地狱的气息?
只见那具干尸放下手中已经锈蚀却依然闪着银光的巨刃,拖着那副没了灵魂的躯壳一瘸一拐地缓缓走向吊桥。刚刚踏上吊桥的他望了望城堡上空聚集着的黑云,眼中没有一丝光泽。
“嗒~~嗒~~”
“咯~吱……咯~吱……”迟缓的脚步和着吊桥的喘息声便开始在这死寂的土地上自在又狂妄地回荡起来,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渊里传来的催魂音,也似漂泊游子归家后母亲口中的安眠曲。
“杀了他!”终于从恐惧中缓过神来的巨魔巫师咧开大嘴,法杖一挥,指挥起他的临时军队来;吊桥前方的三个目露凶光的傀儡立马向那具干枯的尸体奔去,一时间,只见狭窄的吊桥上空飞起三道上下有序乌黑的身影,最上端的是体型巨大的蛮牛库克,此刻他正手持巨锤,凌空咆哮不止;处于下方的是手持带血银枪的长牙巨魔,只见他目光中带着无比杀气,如腾跃而起的猎豹一般扑向前方;在地面上急速奔走的则是那个矮个子的卓尔游侠,他早已拉弓搭箭,手中的冰箭一触即发。
“嗖~”利箭离弦,直直飞向桥上那具尸体心脏所在之处;
“唰~”银枪脱手,枪头早已对准备那具尸体没有盔甲覆盖的腹部;
“哗~”巨锤引雷,以万钧之势砸向那锈迹斑斑的紫色头盔。
“看来也不过是一具傀儡而已……”看到对方并无闪躲之意,城墙上端的巫师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这个贪婪的家伙不禁用那双诡诈的眼睛瞟了瞟那匹骷髅马和银色的巨刃一眼,心中却早就开始打起那近在咫尺宝贝的主意了。
“嘭!”巨锤上的雷电撞击头盔的声音震得这巫师的耳朵生疼,撞击产生的能量波也让桥下护城河里黑色的血水直直冲了起来;一时之间,桥上血雾升腾、水帘遮蔽,四人的身影迅速被飞起来的水雾所吞噬。
良久,升腾起来的血雾才消散开来;只见得桥上这四人皆静止于桥上,如雕塑一般。泛着幽蓝光芒的冰箭看来未能穿透那残破的红色战甲,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桥面上;而那银白的枪头也无法刺穿那毫无防具遮蔽的干瘪的腹部,尽管狂暴的巨魔正用尽全力推挤着枪柄也无济于事;那正中紫盔上被腐蚀了却依稀可见的十字徽标的铁锤,虽然这一击力道够大,可惜并未在这有些陈旧的头盔上留下新的痕迹,腾在空中的库克咬牙使着劲儿,可对面这家伙却仿佛没感觉一般。
这样对峙的格局,被一阵突然飘出的冷风打破;寒风中,只见这个眼神煞白的家伙,突然咧嘴长啸,霎时间天上黑云如大浪般翻涌起来,一股股强大的能量从他那枯瘦的身体里不断地涌出,这三个傀儡战士一下子就被弹得飞在半空中,就在这三个家伙准备凌空平衡之际,那干尸已将左手在眼前轻轻划过,那一瞬!城墙上的巨魔巫师只见得自己那三个还飘在空中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手下身体迅速腐化,并有道道血气从他们腐蚀的身体里飘出,如幽灵般地转移到那具干尸的身体上。
“腐朽!?死亡之神的魔法怎么会……”只是曾在古老的魔法宝典上看到过刚才这个技能的巨魔巫师已然被吓得瘫坐在城堡顶端,“想不到死亡之神也参与到这个世界的战争中来了!”顿时觉得在劫难逃的他只能紧紧地握着法杖,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恐怖的干尸来收拾自己;一时之间他内心百感交集,才当上国王没多久的巨魔巫师最后看了一眼广场上的黑暗之石,又顿生凄凉之感,“哎,想不到自己还没完全利用那块石头的力量,就要如此卑贱地死去……”
“嗒~嗒~”那具干尸依然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出乎巨魔巫师的意料的是,只见那家伙却是径直向广场的黑暗之石走去。
“难道他的目标只是那块石头?”城墙上的巫师内心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但他还是不敢妄动,只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
不多时,原来敌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样的被轻视现在却是求生急切的巨魔巫师求之不得。他内心一阵激动,也不再去想什么能量、什么石头之类的东西了,提着法杖便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匆匆跑过吊桥。就在他经过那把闪着银光的巨刃旁时,这个贪婪的巨魔决定还是要冒险一把,战战兢兢的他伸手抓住巨刃的那一刻,只见车门突然紧闭,闭门刹那,眼尖的巨魔看到车内还端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这下可把那个本来就已是惊弓之鸟的巨魔巫师吓了个半死,也顾不得巨刃了,只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最近的林子里去了。
空气中强烈的腐臭气味让星隐寺里正在冥想的寺僧们感到一丝丝恐惧,尽管他们遵从师命,信仰东方佛祖,可在冥想大厅里端坐的毕竟还是一群弱小的人类,对黑暗、死亡的恐惧与生俱来,永世不可磨灭;他们脆弱的肉身里也只不过是不堪一击的信仰及迟早要腐烂的心脏,高高端坐的佛祖却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冥想赐予他们不死的金身,冥想,只不过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此时,冥想大厅里传出来的禅语,更像是对死神的泣言。
独自卧床的玛吉纳服用了白胡子老头送来的治疗药膏后现在也能勉强起身,只是身子依然还是很虚弱,甚至连短时间的站立都会显得很辛苦,他只能倚坐在床边,用他那双敏锐的蓝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桌子上的半截红烛独亮,烛台一旁又是雕有十字符文的镂金熏香炉,里面飘出柔和的龙诞香味十分适合正在养伤的玛吉纳;整个房间布置素雅,装饰简朴;但挑剔的玛吉纳还是找出了与这个屋子布局十分不相符的东西——那个位于墙角的看上去华美尊贵的藏衣柜,只见这衣柜定是用千年檀木制成,因为烛光中其表面上的纹理平整,厚实沉稳;最外层的明艳光鲜的朱紫漆也非一般货色,只见隐隐中竟有夜光从中析出。玛吉纳本想起身看看这么贵重的衣柜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只可惜他一抬头便发现衣柜上那同样引人注意的白玉金锁。此锁长约两寸余,宽约两指,玲珑小巧其上却雕龙镂凤,仔细一看,龙凤飞舞处竟有七彩玛瑙镶嵌而成的十字徽章。到底这十字符纹代表什么?玛吉纳有些不解,最近为什么老是碰到与十字符纹有关的东西。
正当玛吉纳想得入迷的时候,天空中唰地一下,一下子又变得明亮起来;他有些好奇却吃力地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向远方的天空望去,只见得天空的乌云正缓缓消散,虽然没有阳光,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天上扎堆的白云。此时他似乎听到了从冥想大厅里传来的一阵欢呼,而空中依然飘散着的腐臭和天空的中四处逃散的血鸦并未让玛吉纳好受一点。他能察觉到一股越来越靠近的能量似乎正一点一点地在召唤着自己,而他也似乎觉得体内那股压抑的能量又要爆发出来了——他开始感到体内魔法能量的涌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没错,这股靠近的能量正在一点点地拉扯着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啊!”被背后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吓了一跳的玛吉纳,惊声叫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