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随风飘扬的白色锦旗不知何时被妖媚的黑色火焰点燃,一点一点地沿着银色的铁杆向下转移,不多时,已经将笔直的铁杆灼烧殆尽,并有逐渐扩张的趋势。
刘忆霏凝视着那幅画面,和记忆中一样,不,不一样……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尽管只是最近才出现在脑海中的情节,在过去的十四年中,这幅画面也从未成为她的记忆,但是她知道,她可以认得这个画面的每一个细节,哪怕是再小的不同也能被发现。
她有预感,或许存封已久的记忆即将被唤醒。诚然,谁都不会记得自己两岁的时候究竟在做什么,不过,如果是足以决定你一生的大事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
“那边……”刘忆霏指着铁杆的右边,微眯着眼睛,似乎是想要将脑海中隐约浮现的画面看个究竟。“我记得,那里会出现一个人。”
话音刚刚落下,黑火便在那里凝聚成人型,一个身穿黑色裘皮大衣的人悬浮在栏杆上,俯瞰自己的杰作。
“那不是人,是魔族。”陈景风可以通过气息辨别,他倒并不意外刘忆霏的话,既然十三年前她在这里,那么自然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什么人动过手脚的话——很显然,柳夜肯定封印了她的记忆,毕竟都带着女儿逃离了驱魔师的故乡,这段记忆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看来,现在是封印解除的时候了。
伴随黑色火焰的蔓延,与之抵抗的咒语也在天空下编织出华丽的乐章,尽管,刘忆霏根本不知道其他的神圣驱魔师在船上的什么位置,更加不可能用耳朵听到他们的声音,可是她的心却可以,似乎是早已印刻在灵魂深处,她可以看到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孩儿趴在窗边,纹丝不动,尚还稚嫩的暗紫色眼瞳中倒映着熊熊烈火。
她听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嘶吼,她看到那个身穿黑色裘皮大衣的男人走进船舱,黑色长靴敲击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戴着唇环,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目中无人,倒映不出任何东西的傲慢的眼睛。他所到之处,即会燃起死亡的火焰。
“柳夜,柳风,快绕到船的右侧,魔军攻过来了,我们要立刻撤离!”申克家族的史密斯冲到甲板,嚷道。
皇后家族的伊丽莎白、罗斯家族的城彩儿、洛氏家族的陈泽天和亨利家族的伊灵儿也跟着边向船舱里释放咒语,边移动到柳夜和柳风的身边,刘忆霏和陈景风也走到甲板上,虽然说,他们并不属于十三年前,这里的人也看不到他们,但是,火焰或者是威胁生命的一切对他们也是同样有效的。
“李晋、尹炤、娇娇在前面挡着,程瑜、陈洁羽和叶真已经带着霏和灵去放救生艇了,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把夜忆的转世交出去!”陈泽天拉起柳夜的手,“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你和你的女儿,我都会保护好的。”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是被保护的对象,我也是神圣驱魔师!”柳夜反驳道,但却没有甩开陈泽天的手,反而与之十指相扣。
陈泽天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傻瓜,你永远都是我的保护对象!”
刘忆霏和陈景风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在陈景风的心中,对父亲这个人是陌生的。十三年前,他四岁,说起来也算是有记忆的时候了,可是关于父亲,却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他总是以工作为重,甚至,在陈景风的记忆里,他只见过父亲三四次,至于母亲,那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但是家里的管家告诉过陈景风,父亲很爱他的母亲,爱到可以为她放弃整个世界,包括她。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陈泽天很少见陈景风,因为那张和母亲有点像的脸庞会刺痛他的心。
“行了,行了,这种时候就别谈情说爱了。我们面对的可是七魔将之一傲慢的路西法的军队!”史密斯说,“他是来找夜忆的转世的,一旦落入他的手中,骷髅会又会掀起腥风血雨的。快走吧!”
上一代的神圣驱魔师们飞快地从船头向甲板的右侧跑去,就在刘忆霏和陈景风也正准备跟上去之时,操控室忽然发出剧烈地爆破,原本还完好无损的铁门顿时被炸飞,变成了地上的两块破铜烂铁,三个身影从黑雾中被推出,重重倒在甲板上。
刘忆霏看到还未走远的其他驱魔师们停下了脚步,但是却都没有回头看一看究竟操控室的状况又多么惨烈,几秒过后,又迈开了步伐。她想,他们一定知道回头意味着什么——看到自己战友惨不忍睹的尸首。
“是李尚易的父亲李晋、尹成在的父亲尹炤和林倩恩的阿姨林娇娇。”陈景风看着地上的三人说道。
刘忆霏不知道他是怎么辨认的,因为他们的脚上、手上、脸上都已经被黑火灼烧地不成模样了,大部分的皮肤已经变黑,有的地方甚至还能看到白色的骨头,可是他们还没有断气,尽管这只是时间问题,还要品尝身体疼痛多久的问题。
“哼,什么神圣驱魔师也不过如此,驱魔一族根本不是我们魔族的对手!”一个恶魔从黑雾里走出,身穿黑色铠甲,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
陈景风立刻把刘忆霏拉到某个遮蔽物后,好不让他发现,今天的幻境与往常相比,多了两位不速之客。虽然说这个恶魔只是过去的影像,但是很有可能他的本体正在幻境的某个角落欣赏十三年前自己在这里留下的罪孽。
恶魔无情地从濒临死亡的驱魔师身上踩过,带着自负的狂笑。光是这样并不能满足他近乎于变态的嗜血之心,他的右手变成一把黑色利剑,狠狠向早已分辨不出人样的身体刺去,一下,一下,他布满血丝的眼瞳透露出饥渴的欣喜,仿佛这就是他的粮食。
“住手!该死的魔族!”城彩儿吼道,一把红色长矛扔向恶魔,本应该冲向心脏,但却被灵巧的躲开,只在那黝黑的手臂上留下一条红色的血印。
城彩儿和伊丽莎白始终还是回来了,还是放不下明明知道已经牺牲了的战友。
恶魔用指尖摸了摸伤口,食指沾上红色的血,眼瞳里露出了同样的饥渴,长长的舌头将指尖的血一舔而尽。“真美味……已经有百年没有品尝过自己的鲜血了呢。”
“哼,真没想到恶魔的血也是红色的,真是恶心。”伊丽莎白露骨地表现出自己对魔族的厌恶。
恶魔并不介意,他收起方才的嗜血与饥渴,像两位驱魔师鞠躬行礼,“魔族可是个尊卑分明的种族,不像你们野蛮的人类。魔族第五皇家禁卫军左副将浦潇,参上。哼哼哼哼哼……这将会是你们今生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他红色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眼神里又被饥渴充斥,他已经做好了进食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