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势若霹雳的刀罡自九霄而落,刀气冲天,竟将厚厚的土城墙悍然轰塌。
铁九重爆喝数声,体内真元从血脉之中澎然迸发,手中铁刀不停飞舞,朝向柳青衣连劈数刀。
柳青衣面对如若奔雷的刀气,不退反进,清喝一声,手中青锋徒然爆闪。点点青芒乍时闪烁,如同璀璨夜空中的流星雨一般,灼灼射向铁九重。
霎时间,华光大声,刀气与剑影碰撞,噼里啪啦的鸣响刺耳,方圆之内,全是刀痕剑疮。
噗噗噗……
青色的剑芒,透过刀罡,急射在铁九重的身上,如同暴雨扑面一般,赫然间,铁九重身上便出现不少血洞,衣衫褴乱,血渍斑斑。
“以杀止杀!好杀剑!”
铁九重将嘴角边的血迹拭去,缓缓说道。
“不愧是有窥天之象的刀法,大道无形,大音希声!好刀法!”
柳青衣手持青色长剑,神情淡然的说道。
铁九重默然不语,剑眉紧锁,心下暗叹一声,败了,自己终究无法夺情勘道。
他与柳青衣连过近千招,体内真元已开始渐渐萎靡暗淡起来,近身搏杀靠的便是速度,而他在速度上已落下成,反观柳青衣,不骄不躁,不紧不慢,打斗之间游刃有余,来回剑势道力纯厚,招招杀意无尽。
难道我铁九重注定要被挡在大道之外么?终于明白为何铁家历代先祖苦练刀法,始终无法由武勘道,反而由赫连长生这外人学刀几载,便勘道成功。
铁刀无情,必先夺情,既已生情,如何放下。
豁然记起那清丽的容颜,梨花带雨:“铁哥,人生不过百年,燕卿自幼修道,育有玄根,只要潜心修炼,便活百年千年,而铁哥若无法证道,迟早会身死刀锈,化为白骨,若到那时,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好一个如之奈何啊!
铁九重不禁惨然一笑,燕卿,你终究是道门娇女,正统道门传人,而我铁九重不过区区一介凡人武夫,如不能勘道与你天差地别,我始终配不上你!
啊……
铁九重猛然长啸,催动体能所有真元,愤然把刀劈去。
既已无法勘道,便以此身奉道吧!
“唉……”
柳青衣看着铁九重劈来这恍若九霄雷动的一刀,凛然不惧,怅然轻叹一声,“铁兄啊,铁兄,你此刀虽气势汹汹,但你心却毫无生意,唯有死志,既然如此,柳某便成全与你!”
说完,柳青衣随手将青锋剑擎起,清喝一声:“杀剑——意杀!”
青衫翻飞,青锋影影!
铁九重便见天地之间一道锋利的青光直射双眸,瞳孔放大,直觉眼前一花,脑海间全是柳青衣青色的身影不停的翩然舞剑。
轰!
脑海一炸,“噗!”铁九重喷出一口鲜血,体内真元顿时四散而尽。
呛啷!
手中铁刀跌落,铁九重的身体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下。口中不停的呕着鲜血,喃喃自语:“好杀剑,好杀剑……”
“爹……”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一直在远处观看两人厮杀的铁无锋见到父亲轰然倒下,急忙跑过来。
“爹,爹,您醒醒……”
铁无锋跑到铁九重身边,不停的唤着。
铁九重瞪着双目,脑子里不停的变换场景,想到潜仙大会上的傲视道门群英,想到陈燕卿那清丽的容颜,想到铁无锋倔强的小脸……
吃力的对身旁的铁无锋说道:“锋……锋儿,答应爹,好……好练刀,将……将来,一定,一定要以刀证道!”
铁无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认真的点头,说着:“爹,锋儿一定好好练刀!爹,锋儿不要你死,娘亲走了,不要锋儿了,爹也要丢下锋儿么?”
“娘亲?娘亲?锋儿,你娘走了,不会回来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铁九重感到身体渐冷,意识慢慢模糊,只是口中不住梦呓着“燕卿,燕卿……”
暮光涣散,磕然而逝!
柳青衣捶手站在一旁,望着眼前一幕,心中怅然若失,他对铁九重得死并无太多愧疚,毕竟铁九重向他邀战在先,为的就是能够在他得杀剑之下勘道,双方以命相搏,唯有一死一生。况且,他大荒谪仙柳青衣名动大荒,与他比试,搏杀的道门修士不知凡几,死在他剑下的亦不计其数,他早已见惯了这种生死之事。
只是有些对铁九重有些可惜罢了,铁九重被称为一代刀宗,成名比他要早,只是一直未能以武勘道,若是勘道,他日修为必不在自己之下,毕竟有刀祖赫连长生的事例在前。
铁兄啊,铁兄,既已娶妻育子,为何还要以死奉道呢?这漫漫仙道长生远不及人间天伦来的快活啊!柳青衣暗自叹道。
“你等着,我誓必杀你!”跪在铁九重身边的铁无锋突然说道。
柳青衣微微一怔,被铁无锋的话弄得有些愣神,他听太虚观的长老这样对他狠声说过,元婴期以上的道门修士也这样对他说过,却第一次听到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普通少年说这样的话。
“你等着,十年后,我誓必杀你!”铁无锋盯着柳青衣再次重复说道。
柳青衣看着铁无锋扬起的小脸,虽是稍显稚嫩,却满是坚毅之色,目光平静,表情极为认真。
“呵呵呵……”柳青衣忍不住轻笑起来,洒然将手中青锋别回腰间,淡声说道:“好,我等着你!”表情同样认真。
说完转身离去,铃铛脆响,柳青衣牵着他那头发倔的毛驴飘然远去,风沙刮起,一人,一驴,一剑,一青衫又慢慢消失在远处的天地之间,阵阵风沙将脚印与蹄痕悄然掩盖,仿佛他从不曾来过一般。
金乌西坠,荒漠中的风沙渐大,呜呜而嚎,等到柳青衣走了很久很久之后,铁无锋终于放声大哭,嘶声裂肺,就连荒漠之中的风声也难以将其掩盖……
通天镇食为仙
月光清冷,忙碌一天苏媚娘走进楼上自己的闺房,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间的秀簪摘下,长发如瀑,发色墨黑,媚态百生,望着铜镜中的俏丽容颜,苏媚娘不禁幽幽一叹。
吱呀!
窗突然轻轻推开,一股凉风吹进,苏媚娘不由打了冷颤,一只温热的大手扶在脸上,让她身上冷意驱散不少。
“在想什么?”
一声醇厚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低沉而温柔。
“在想,你什么时候娶我?”苏媚娘幽幽说道,话落,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男人的手随之一僵,迟迟不再言语,之后将手抽走,在苏媚娘身后的桌边坐下。
男子年纪二十左右,一袭紫衫,丰神俊逸,气度非常,他叫齐冲天,是北疆道门北斗宗天枢宫的弟子,乃是北斗宗掌门谢天倾的直系弟子。
齐冲天十四岁入北斗宗,至今不过甲子,却已有明玄期修为,在五大道门中的年轻一辈中相当有名。
二十多年前,齐冲天下山历练,途中碰见一伙流匪掳着十三岁的苏媚娘经过,齐冲天出手将其救下,本想送苏媚娘回家,没想到那伙流匪已将苏媚娘家所在的村子全村老幼杀尽,整个村子也被烧为灰烬。
无奈之下,齐冲天只好将苏媚娘带回北斗宗,没想到北斗宗接引长老却发现苏媚娘乃是大荒罕见的玄阴绝脉,天生废体,无法修炼。
苏媚娘天生丽质,娇俏美艳,虽是出身平凡,但心气却是极高,既然无法修炼,便如何也不想在北斗宗待着,齐冲天无奈只得将放在通天镇上,离北斗宗近些也便于照顾。
时光荏苒,苏媚娘渐渐长大,越大越生的俏丽娇媚,齐冲天也时常跑去通天镇,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日久生情。
只因齐冲天乃是北斗宗天枢宫的弟子,天枢宫为北斗宗七脉之首,历来宫主皆由掌门兼任,而入天枢宫便被视为掌门嫡系弟子,是宗门掌门的未来人选,而北斗宗自开山建派以来便有掌门之人必终身奉道,不得娶妻生子,而苏媚娘对齐冲天痴情一片,在通天镇开了间食为仙,一等二十多年。
齐冲天每每想到此处,望及苏媚娘那翩然俏媚,黯然幽怨的神情暗暗无奈,不由有些自责的轻叹一声:“对不起媚娘,这些年苦了你了!”
苏媚娘听后,眼中清泪忍不住倾簌而下,痴痴说道:“媚娘不苦,冲天,媚娘既然此生钟情于你,便会守着你一辈子,别说十年二十年,哪怕百年千年,身死成骨,化为灰烬,也无怨,亦不悔!”
得卿垂青,夫复何求!
齐冲天见此大为感动,动情的将苏媚娘揽入怀中,轻声说着:“媚娘,我齐冲天发誓此生必不负你,若违此誓,便让我身遭九霄雷击,身形俱灭……”
“别,冲天你是修行之士,万不可轻许重誓,媚娘信你!”齐冲天话未说完,便被苏媚娘急忙用秀指掩住嘴角。
两人在室内深情相拥,默默无言。
“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的温存,
赵大年在门外问道:“老板娘,老板娘,您睡了没?”
苏媚娘连忙回道:“没呢,大年有什么事么?”
“老板娘,是这样,今天中午在店里吃饭的父子又回来了,那孩子在门外说是要找您呢!”赵大年在门外说道。
“好,我知道了!”苏媚娘说着,平复心情,将眼角泪渍擦干,对齐冲天说道:“冲天,你在房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苏媚娘走下楼梯,心中早已平静下来,对于中午的那对父子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刚走大门口,便看见少年站在门外不远处,垂着脑袋,原本干净的衣服早已满是血渍污垢,凌乱不整,而他的父亲也平躺在少年身后,那柄铁刀也放在地上。
苏媚娘见此,便有些好笑的问道:“小弟弟,你衣服怎么脏成这样了,怎么还有血迹,找姐姐有什么事么?”
少年听到苏媚娘问话,轻轻抬起头,苏媚娘这才发现,少年脸上满是伤感,不过见到苏媚娘后强自笑起,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可不可以先借我些钱,让我买口棺材?”
苏媚娘听后一怔,望向少年身后只见他的父亲身上不少伤口,血迹斑斑,躺着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早已死去。
少年有些窘迫的笑着,满是希冀的看着苏媚娘,苏媚娘蓦然想起她被齐冲天救下回到村子后,看着灰迹斑斑的房屋,鲜血遍流倒在地上的全村老幼,同样是带着不自然的强笑希冀的望向齐冲天一样,不禁猛然捂住嘴,泪水再次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