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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物是人非

天寻从宴席上撤下来后,心事重重,直奔自己屋舍而去,沿途撞倒了不少盆栽,枝残叶败,花盆破碎。就连他爷爷的爱鸟都不能幸免,被天寻一脚踢飞,笼子里面的八哥“救命救命”叫个不停。

“爷爷的,这臭八哥能学舌,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小八眼看天寻手提烧鸡,胸抱美酒奔出,诱惑至极,心都痒到嗓子眼儿去了,一路追赶天寻而来。

天寻住在后院,庭院不大,二层构造,精简别雅,错综有致,全用楠竹搭建而成,饱含淡淡素雅之韵。这院子新建成不久,按照爷爷的说法,这是天寻结婚时的新房,本不许他住的,不过天寻可不管自己是否孤家寡人,就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焱夏睡竹席,分外凉爽。

天寻一口气上到屋子二层,对着竹窗感叹:“如此美酒佳肴,却只能独饮,知己难求啊,可惜可惜!”

“尹兄,我在这儿呢,知己不难求,知己在这儿!”小八不知从哪儿蹿到了窗沿上,看着天寻手里的酒壶,双眼眯起,摇头晃脑,陶醉其中不能自拔,口中还不停地喊着: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

“喵!喵喵!”

“天寻你个王八羔子,你阴我!”

此时小八完全不能动弹了,被天寻用窗帘包住,裹得像个粽子,扔在桌子上。为了以防万一,外围还用指粗般得麻绳五花大绑,唯有脑袋外露,嘴巴也被天寻给塞住了。小八起初还极力挣扎,可惜看到天寻虎视眈眈,尤其是那还散发寒光的斧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放弃,看天寻那阴狠样儿,不像是开玩笑,说不定还真把自己给剁了。

“好了,现在审问你,你只能回答是与不是,是就眨眼,不是别眨,听懂了是吗?”

小八配合地点了点头。天寻手起刀落,利斧砍下,顿时削掉了小八一根胡子,小八看着天寻手里摇晃地胡子,惊吓得眼珠子都往外掉,差点晕死过去。

“不是点头,是眨眼知道吗?”

小八心有余悸,猫心乱颤,这次学乖了,一个劲儿地眨眼,意思是听懂了,眼睛余角尽然还挤出了几滴猫泪,楚楚可怜摸样,真是让人于心何忍。

“真可怜,可惜小爷不吃这一套。我问你,刚才那个张统领所说之事你可都听到?”

小八眨眼。

“你能口吐人言,跟贼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小八明了,原来天寻认为它是那贼子。这次可不能眨眼,要是眨了今天就会死无全尸,打死都不能眨。

“不承认是吧?首先,你能言语,实在是惹人怀疑,必属妖物之类;其次,你是前几天和我相遇的,跟张统领所说的时间也能吻合;再者,你天天在我家偷吃偷喝的,贼心难改。我现在怀疑你就是那个贼子,你以为你变成一只猫就能蒙蔽世人吗?哈哈,吃本少爷一斧头,任你妖魔鬼怪都给我统统现形!”

看着天寻那个小魔头再次扬起的斧头,小八连忙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双眼紧闭,它自己都不忍心看到那血溅三尺,肉骨分离的残忍画面。等待好久,也不见利斧加身,毫无疼痛之感,小八才偷偷睁眼,只见斧刃离自己面门仅仅指缝之隙,天寻正玩味地俯视着它。

“这样都不承认,还经得住考验,给你三次机会,赶紧解释!”天寻拉出塞在小八嘴里的布团,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你奶奶的,憋死你爷了!”

“还有两次。”天寻弯下一根手指头。

“我跟那贼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还有一次。”

“你大爷的,士可杀不可辱,来吧,我要皱皱眉头,生儿子没**!”

“好的,我成全你。”

“尹天寻,你个乌龟王八,你不得好死,我咒你祖宗!”

“骂吧,情绪激动可能会让你减少疼痛感,放心,我会快刀斩乱麻的,一下子就过去了!”天寻扬起斧头。

“我要告你虐待动物!你个蠢货,你把我交给张统领去!”

“交给他干嘛?”

“说不定还能得到赏金呢!抓贼勇士的美名,名利双收!”

“这么说你承认了?”

“这是你的逼供!苍天啊,可怜可怜我这只孤苦无助的小猫吧!”小八满眼饱含泪水,对上天寻这种不可理喻的对手,算它霉运。

“谁叫你坏事做尽,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活该!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前提是只要我能做到,说吧!”

小八疑惑地看着天寻,这家伙有这么好心?不过还是抱着试着的态度想了想,身旁那壶挂花香的影子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缠绕着它的思绪,久久不能平息。

“就它了,我想尝尝那所谓的挂花香,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好的,成交!我本以为你要我放了你呢,我都准备答应了!”

可怜的小八抽搐起来,麻木的吸吮着天寻递过来的桂花香,可怎么也品尝不出其中的味道,不再挣扎,不再彷徨,哀莫大于心死,黯然神伤。

“其实,那个张统领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动不动就抓人,还要杀我们灭口,所以坏人要抓的不一定是坏人,但也不一定是好人!”

“我根本就不是你眼里的那个贼!”

“但你绝对有问题,没办法,对不住了,不过我有些紧张,有点下不了手!”

“你终于良心发现,也怕遭天谴了?”

“那倒不是,我这是为民除害,天经地义之举!只不过我宰过鸡,剖过鱼,但没砍过猫,何况这猫有可能是人变而成的!那岂不是说我间接杀了人,想想都恐怖!”

“你够狠,尹天寻,我跟你拼了!老虎不发威你敢当我是病猫!我缩!我变!我我我…虎腾变身!”

正所谓鸡逼急了上树,狗逼急了上墙,小八被逼急还真变小了。连忙鼓捣开全身的枷锁,“嗖嗖”便越到窗沿之上。

“死猫,还真有你的!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天寻震惊,又见识到这野猫的另一不凡之处,竟然能变换身体大小,有违常识,可谓天方夜谭,顿时冷汗连连,淋漓而下。

“大大…爷…爷…的…,这真是我吗?”

此时小八倒没在意天寻的喝问。左顾右盼,对自己进行全面的审视,除了身体变小以外,其它皆如从前。只不过现在才一寸有余,模样娇小,犹如刚断奶的幼仔一般,极为滑稽。

“我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我要变大,我变….变大!”

小八完全不适应自己的迷你形态,如热锅蚂蚁心急如焚,可惜奇迹没有出现,任它如何作为都无补于事。

“嘿嘿,小杂猫,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覆水难收,变不回来了吧,管你是人是妖,是鬼是怪,这么个小不点,我一只手能掐死几十个。”

“帮我回忆下,刚才我是怎么做到的?”

“咳…这个…你先过来,我把你绑着,再次上演一番不就知道了。”

“还想骗大爷我上当?你未免太幼稚了吧,小子,等我熟通变化之道,爷爷我定会变为猛虎,也就是你命丧九泉之时,敢在虎口拔牙,第一个活吞…”

可惜小八余音未尽,干脆果断转身便往窗外跳了下去。天寻迅疾朝它射来,张牙舞爪,想趁它不备,将它逮住。

小八调整姿态,四脚轻缓微曲,轻巧灵敏,安然落地,朝院门外奔去,随后转头朝天寻叫嚣。

“小子,你还搞突袭!以后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活吞了你!”

天寻懒得搭理它,顺手就将斧头朝小八甩了出去。

利斧来袭,转眼即至,小八决定还是先闪为妙,至于如何再次变身,如何将天寻活吞下肚之类的想法,顷刻扼杀在了摇篮之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才是报仇雪恨的前提。

除却刃口雪白森然,通身漆黑发亮的利斧划过竹窗,直奔小八而去,天寻清楚无论如何是砸不中那只比猴子还矫捷的野猫,但吓唬吓唬它还是能办到的。

可他不知道,也正是此举,却误打误撞救了他一条命。

他抬头望向天边,此时一道肉眼可视的涟漪夺人眼目,与地平行从太清山外围扩散而来,光华夺目,缤彩纷呈,七色实质化的带状光环如炫丽彩虹,水波般荡漾,刹那间将朝阳的光芒都压了下去,成了天地间的唯一主宰,灿烂而神秘,如利刃横切小镇而来。

光环转瞬及至,直接迎上了坠落的利斧,天寻愣立于窗前,只见利斧像是破布般将神秘光幕切开,俨然是一道分水岭,将光幕撕裂开朝两边涌去。天寻这才发现,耀眼的光幕并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冷冽杀意夹杂其中,擦肩而过,压迫之感让他难以喘息,“吱吱”竹裂声爆耳。天寻抬眼望向小镇,光幕所过之处,屋舍倒塌,树木横断,惨叫声不绝,他很想下楼去看看爷爷,可惜竹屋轰然倒下,断梁碎瓦全向他压来,一声哀嚎后便昏迷不醒了。

……

大雨磅礴,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水幕,电闪雷鸣,银蛇乱舞,阴风怒吼,整个天河镇一片狼藉。断壁残垣,破败不堪,满目苍夷,未坍塌的屋舍也在大雨的冲刷中摇摇欲坠,难以支撑片刻。

一具具尸体横列街道,全都拦腰截断,残肢断臂处处皆是,躯体僵硬,面目狰狞,死气充斥这方天地,犹如人间炼狱,阴寒恐怖,惨不忍睹。泥水浑浊倾泻向低洼之处,丝丝血红掺杂,让人胆寒,不过也洗脱尽了此处的血腥之气。

残忍的画面,凄凉的乐章,勾勒出一幅人间惨像,如世界末日的到来。

有少数人避过此劫难,光幕毒刀似乎只收割掉处在一个平面的生命。但是活着并不代表幸运,眼看亲人枉死,鲜血淋漓,死无全尸,那是怎样一种悲痛,顷刻间生死两茫茫,永久别离。

悲恸过,哭泣过,哀嚎过,挣扎过,可惜一切已注定,无力回天。到现在双眼已经无泪,唯有血滑过脸颊,剩下的只有麻木,麻木地搜寻着掩埋在泥土中的亲人,麻木地搬动着一具一具尸体。

远处,几头野狼出没,经过雨淋皮毛黏在一起,显得更加柴瘦,如饥似渴,正围着一具尸体兴奋不已。一个中年人因为上山打猎,避免一劫活了下来,看到此番情景,大喝一声,一支利箭应声而出,顿时传来了野狼的惨叫,他猛然扑去,将野狼压在身下,张口咬住了野狼的脖子。大雨瓢泼,但分明能看到他眼中的泪水,他凄惨地抽搐起来,心死悲恸,父母妻儿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鲜血从他的牙缝渗出,野狼在他身下早已一动不动,可是他依旧没有松口,仍然死死咬着。许久以后,惨淡恐怖的笑容散开布满双颊,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口中喃喃不断重复说道:“儿啊,爹这就给你上山打野兔去!”

他也许疯了,是的,他疯了,一个沧桑的身影缓慢地朝远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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