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一直等在底下,心里越来越焦急。他本是十分喜欢张锄的性子与品行,传功过后更是生出亲切感来。这种亲切感随着少年离开时间越长越明显,也越发担心。担忧张锄真气运转不畅暴体而亡,担忧张锄在上面遇见不知名危险,自身能不能得到宝物倒没有多加考虑,突然听得上面隐约传来咚、咚两声,过得稍许又是一声很大的炸响,山谷两壁都有些摇晃,幸而只有些细碎小石落下,没有发生山崩。
张成大惊失色,连连发声询问也不见个回应,径自开始调息,暗下决定:少不得冒着山崩被活埋的风险也要用剑斩一条路上去看看!
张成这一晃失神,一把长剑直直地从后刺在了他的颈边,剑长七尺,与他腰间所配一模一样。
:“你说私授本门心法是个什么罪行啊?师兄。”
来人方脸,虎眼大鼻,正是先前哨地骂张锄险些泄出门派之密的那人,他站到人群后反看出些门路,便一路远远缀着师兄,一路行来发生的事情全部望在眼里,听在耳中。
张成瞪眼怒骂:“王子行,你这~”又一想自己确实私授门中心法心中有愧,骂人的话竟继续不下去,只很是担忧现行的处境来。
方子行哈哈一笑:“师兄你也休得大喊大叫,方才那样喊那孩子不一样没个回应,怕是死了。”也不看师兄脸上忧色,不等师兄反驳,又言道:“不过我的耐心向来很好,我就陪着你在这等上雪莲一等,直待我失了耐心,那就少不得要押师兄你回门派受那雷劈火斫之刑啊,哈哈。”
张锄悠悠醒来,头痛欲裂,身体处处疼痛却又像察觉不到存在一般,就像头活着身体已死,还残一口真气在脑袋中却丝毫无用也不运行,就好像这口真气也死了。
张锄艰难地睁开眼,入眼是一朵荧荧而妖妖的白雪莲,已不见了枷锁。他赶忙奋力扭动脖子,往前往左往右一看过来,哪里还有细缝的影子,再看雪莲,弱弱地立在几米前,任君采摘。
我把路撞开了?虽还不能动,但尚有一口气在,雪莲就在眼前,张锄欣喜若狂,不住地哈哈大叫。
然片刻之后,纵使历经生死,曾因愤懣生出无上死志的张锄也不由得觉得哭笑不得,生不如死。
因为他蓦地发现其实并不是他用头把缝隙撞开了,而是他把脑袋撞进了细缝里!现在他正是靠着脑袋卡过细缝,头在这边,身子在那边,挂在了半空之中。
莲隔几米,终如天涯。
呆了许久,张锄骂也不得力气开口,恨也不得心思,只叹了口气,麻木地吊着,唯盼一死,不由脑海里全是娘亲那句话。
你若出事,娘这命也不指望了!
滑落几滴眼泪,只恨天运作怪,谁想眼泪一落,他又在绝望里想出一椿蠢出路来。
冰总是会化的呀!他便开始使劲哈气,拼命往隙上吐沫,直吐得口干舌燥,咳嗽连连。其实这倒是他少年心性,千百年的冰,千万年的山,怎么会因他几口唾沫化去多少,纵使终会融化,不知那时他还剩几根白骨,一颗头颅挂在此处?
不过希望一生,少年便守着执念不肯放弃,不知多久,吐得唾沫都干,不仅喉咙火烧火燎头也非常疼痛。他心念一痴,竟低头用舌头去舔。
这一舔出了问题,舌头自然被冰粘住了。少年几个来回扯不下来执念又生,猛地抬头一扯。啊!他一声惨叫,只想使劲跳跳,又想找把刀把舌头割了,痛得昏天黑地,连头痛欲裂的感觉都对比得淡不可查,只剩舌头上的痉挛感觉,让他想现死了就好。他舌上扯去了一大层皮肉,鲜血淋漓不止,直如下雨般的落,不一会儿,渗得他脑袋周围的冰殷红一片。
痛了不知多久,张锄突然感到自己好了很多,不知这是为何,出血慢慢止住,连身上力气都恢复了很多,渐渐身体居然也可以微弱动弹了。他凝神一查发现上面间或滴下一滴十分冰凉的水珠,正滴到到自己伸出的舌上,抬头却不见什么踪迹,水滴也停了,低头伸舌水滴又开始落下。一边享受清凉的水滴给自己舌头及身体带来的回复,张锄一边少年心性地想:莫不是雪莲修而成精,见我诸多磨难,方示回报,这样它为何不直接飞到我手中,再救我下去?或者上面有仙人,感我诚心特来救我性命?
这般想着,生出些许希望,一会后张锄发现自己舌头血停住了,那水滴马上移到了他头边的殷红冰隙上,一点一点滴下。他见状只不动头,猛滴抬眼往水滴滴下方向一瞧,不由啊地一叫,见着一条细小的舌头,一张毛茸茸的银色小狐脸。
这是条银色小狐,小尖脸,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身子只有松鼠大小。它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惊慌,索性从张锄头上跳下来,站在弧壁边用小舌头舔舔冰壁,并未如张锄般被粘住,然后对着血冰伸下,片刻,滴下一滴口水珠到冰面,冰未见化而那缕血色竟慢慢淡去。
张锄想着自己开始不知喝了这小银狐多少口水,未觉有什么异味,心里却出现一椿奇思,要是这狐狸已经修成了精怪,自己喝了它那么多口水,可要是母的才好。想着,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心中阴霾略去。
他少年心性又作,索性胡乱求医:“小狐仙大人,我为了救父亲找雪莲误闯了您的宝地,请您见我一片诚心赐我雪莲,救我父亲性命。”
张锄胡乱喊着,自己不曾发觉自吃了小银狐口水以来,他的头虽然仍是很痛,但头上先前撞隙出的口子现在已经消失不见,身体有了一点知觉,不过只可以简单动作,经脉也由先前寸断有了隐隐的联系。
任张锄自顾自喊着,小银狐没有一点反应,仍是舔壁,滴向血冰,舔壁,滴向血冰。张锄喊了一阵,发现小银狐似乎只是天生灵性厌恶血腥,故舔壁做些清洁工作。只不知为何小银狐舔那冰壁时,小肚子有些颤抖,竟像是一直在害怕什么。
一人一狐,一个工作一个观察不知进行了多久,血冰清除干净了,整个弧室又回复成白色世界。小银狐朝张锄眨眨眼,像是打过招呼,转身向上爬去,顶上仍是一条缝隙。
这就走了!
张锄大惊,我的雪莲怎么办?见小银狐越爬越远,奋起痴想,竟把舌头又往冰上一贴一扯,啊啊叫了两声,眼睛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却死死忍着痛把一舌血大部分含在嘴里,强运了些些剩在脑中的死真气,噗地一口喷向几米在外的雪莲,竟真的在莲上溅得些许。
果然小银狐回过头来,似有怒火,张锄也不管小银狐是否听得懂,含血苦笑,痛得结结巴巴含含混混道:“我知道您讨厌血腥,这雪莲沾了血,您就赏给我吧!”一双眼直勾勾只望着雪莲。小银狐望望他,又望望莲,好像听懂了,爬到雪莲附近用小爪子小心一钩,生怕沾上些许血,雪莲茎断,花朵古碌古碌向下滚来。
见小银狐又有上前洗血的动作,还有这翻滚而下的雪莲花,正朝他的脑袋过来,张锄苦苦一笑,却不做任何动作,任由雪莲从头边滚落下去,抬头,又是一条小舌头上滴落的口水珠。
王子行开始沉不住气,斜在张成脖边的长剑往里靠了靠,又往外移了移,杀心渐起。张成感到气机牵动,虽不能脱出他制,仍是骄傲地轻蔑一笑,只是脸上忧色不减。
忽然听得上方传来虚弱的声音:“师傅,徒儿摘得雪莲已经抛下,我卡在壁中,经脉全断已无活处,雪莲给您留念,请您记得救我爹爹,他叫张大为,住在雪山外三里西的山林小镇边一间木屋。小子死而不忘您的恩情!”
张成听言又惊又悲,忽听身后剑风声知道要遭,方矮身勘勘躲过,背后已中了一掌,一口血喷出,胸口又着了一剑,幸而未中心脉,但情势俱危!王子行这些动作早就在心里谋了千百道,听得雪莲消息,杀心大作下意识用了门中寒冰碎剑法,真气大作,不想没中心肺只把师兄生生扎穿钉在壁上,正待剑口一绞结果了师兄性命。突然间轰窿几声,接着地动山摇,冰石乱坠起来。
山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