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方刚刚亮,怡红楼小厮揉着迷蒙的睡眼起来摆好桌椅,扫地抹灰。楼外马厩的高大骏马也被小厮们喂饱洗净,还有很多华贵的马车等在门口,它们都在等着夜宿的主人回府。
不过昨晚翠碧姑娘被人以变态的代价抢了,留下来寻欢作乐的人们心情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灯红酒绿的夜晚已过,新的一天开始,大家各回各的地方,好汉们去自去扬名立万一统江湖,文人才子们自去吟诗做对登科及第,富豪们自去打理产业一掷千金。
一袭黄色绫罗袍,腰缠通透白玉,别一把扇子的清秀瘦弱公子自三楼走了下来,快步往外走。
一个小厮殷勤地躬身相迎:“大爷请慢走。”他忽然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那位有钱的爷爷吗!暗自感叹,有些人气质逼人,随便穿什么都是贵公子样。他全然忘了自己昨晚怎么把张锄鄙视得猪狗不如的,只把佝偻的背躬得更低,恨不得舔舔张锄的靴子就好。
:“他人都走远了,呵呵。”一个动人的声音传来,青衣白面纱的翠碧姑娘,人如暖玉,抱着一条银色“毛坎”,伸出玉指往小厮肩上轻轻点了点,笑着提醒道,然后飘然追着张锄而去。
擦肩而过那一下,小狐忽然张牙舞爪冲着小厮做了个鬼脸。
爷爷呀!您的毛坎活了!
:“小狐你又顽皮。”翠碧听着后面小厮的胡乱喊叫,玉指点在了它的小脑袋上。
:“姑娘请止步。”张锄停在街边等她上来。
翠碧避而不答:“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张锄眼睛微红,脸上有些憔悴。怎么能好?一帮青楼女子们在房间里言笑嫣嫣,欢笑打闹。小狐倒是乐疯了。张锄索性出了屋子,在走廊上练了一晚上剑。
当时舞剑夜闻花,公子怎无心?
:“姑娘既然已复自由之身,那么就此别过。”
小狐一下跳到了张锄肩膀上:“不许抛下我聪明厉害小小狐,锄哥哥。”
:“我是来求公子保护的!”翠碧款款道:“华云风那个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公子莫不信,请看你腰间那柄扇子。”
张锄打开扇子,本以为是个普通的装饰品,结果却仙气缭绕,一打开就放出各色的宝光。
九宝扇!华云风视若珍宝的扇子。
:“我见公子气质飘然,颇适合使用这柄扇子,于是‘借’了过来。”翠碧淡淡笑道。
好深沉的心机,从昨天利用小狐引自己入楼,再到打擂获胜,再到上楼夜谈,再到今天。似乎早知道自己不会答应同路,昨晚“借”了九宝扇置于自己衣服腰间,这样就同自己如同两只蚂蚱拴在了一条绳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张锄盯着她,她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波动,像一块安静的暖玉。
翠碧未答,心里暗自想:我这么一个不祥之人,万叔却告诫我不能与你们走在一起,我倒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秘密,能比得上我的不祥,让万叔都害怕。
张锄妖眼一动,瞥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影在远远瞄自己这边,不再多言追究:“华云风的随从已经盯上了我们,走,出城再说!”
如果有人追踪盯梢,那么出城无疑是一个很错误的选择。
张锄翠碧小狐二人一狐走到北疆城外一片小树林处,忽然脚下一动,一片黄色的光幕升起,稳稳地挡住了前路。
小狐一团狐火甩出,光幕只微微晃了晃,并未有什么变化。
:“没用的,我祖爷爷亲自画出的困字符,除非真仙降临,不会被打破。”一个得意的声音自后面传出,华云风带着一大帮手下围了上来,他有些惊讶又道:“这就是那条毛坎?原来是只活狐狸,还会法术,莫非是妖!你们原来是妖魔邪道,难怪敢偷我的九宝扇。”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锄的脸,像是在用思想抚摸:“不管你们是修仙人也好,妖魔鬼怪也好,都逃不出我的困字符,束手就擒吧!”
:“小女不懂事,太爱九宝扇了,于是借来欣赏了一下,还请华老爷不要见怪。”翠碧说得颇为轻松。
:“哼哼。”华云风手中翻出了一张火字符。
:“你想要如何,老变态!”小狐愤愤开口,吓到了华云风和一干随从。
:“果然是妖!不过我不是仙家正派,不用除魔卫道。”华云风说话怪怪的。
:“你到底要怎样?”张锄问。
:“我说过天下间唯一会做九宝扇的人已经被我杀了,那个人是我父亲,他给了我九宝扇,然后得意地在我面前说‘除了我没人会做’,我想要天下唯一的扇子于是我杀了他。我曾经想过用这天下唯一的扇子去换一个我喜欢的女人的心,她随便地摔了扇子,扇子掉到地上沾满了泥巴,我的心也沾满了泥巴,我杀了她,她的身子也沾满了泥巴。从此我只喜欢男子,清秀的男子,像那个贱人的男子!”华云风嘶吼了起来,他挥舞着肥胖又老迈的手臂:“有人说我是变态,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可怕的笑声,然后抬头盯着张锄三个,眼睛异样的血红:“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黄色的符纸一被撕开,那个火字一闪便立刻散发出可怕的温度,一团巨大的火焰汹涌对着张锄他们冲来。
两团狐火几乎同时撞了上去,一团火红的是小狐甩出,一团幽蓝的是张锄甩出。
狐火与火符发出的火焰相撞,‘哧’地一声,居然被符火生生吞噬进了中间。
符火仍是快速地往着张锄他们冲来,炽热的气息越来越近,张锄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开始弯曲焦黄。
:“让开!”小狐一把推开张锄和翠碧,生生地转过身用尾巴直接一甩。
嘭!小狐远远飞了出去,像一张破布。
:“小狐!”张锄大喊。
翠碧大惊,转而愤怒,她把手伸到了自己的白色面纱上,气息不再如暖玉,而像是一只厉鬼恶然欲出。
真的要将它放出来吗?
:“我没事。”小狐在地上举了举小胳膊,虚弱地道:“幸亏本聪明小小狐刚学会狐尾化身术,挡住了这个可怕的火球,不然都要玩完呢。”
张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小狐的尾巴只剩下手指长焦黑一截,显然是化身抵挡被符火烧掉了。
翠碧轻轻把手放下,气质回复如初。还好不用如此,否则它出来了不知到底会变成怎样。
她一抬头,刚放下的手又伸到了白色面纱上。
华云风狞笑着又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弯弯曲曲画满了横线,隐隐约约写着一字,雷!
小狐只有一条尾巴,已经失去。
最终还是要将它放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