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千年
千年有多久?
一年年春去秋来,
一月月月圆月缺,
一日日影长怜短,
一夜夜细枝如眉,
一时时心如画卷。
千年之前你已在,树叶落地你未走。
同样的音弦,
流落千年,
你是不是愿意再弹一遍?
花枯花荣,
叶飘叶落。
我们匆匆茫茫,
我们来来往往,
我们失落了千年的时光、曾经的梦想,
你还是携一把木琴,
边歌唱、边流浪。
-----妖华志.白狐卷
连绵的雪山望不到尽头,太阳像是从某座白色寒气飘渺的山谷中升起。
雪山山脉附近的世界银白一片,朦胧而美丽。
生活在雪山脚下的小镇上久了,就会或多或少思考过一种好笑的怀疑,是这块地方严寒的天气塑造了这片雪山,还是雪山山脉的存在使附近的天气变得冰冷刺骨呢?
雪山小镇很小,不宜耕种,靠山吃山以雪山特产的动物植物出名。茄丝草,冬红果,雪貂,条猴等等,尤其是漂亮的银狐,皮毛极受其他地方的贵妇人欢喜,更不用说雪山圣物雪莲了,可谓价值倾城。所以小镇时不时有商队来来往往,虽小倒也繁荣昌盛。
小镇正中有一间医馆,名字很大,千金堂,这么叫是因为在它里面可以买到价值千金的雪莲。
:“喂!”坐堂的方老医师,方文对着药柜前一个黑黑的少年不客气地喊。
雪山小镇的人普遍很白,不知羡煞多少外地来的女商贩,该少年却黑的厉害,像是盐罐子里的一颗黑珍珠,想不瞩目都难。他听到喊声快速地抬头,憨厚地笑了笑:“师傅,我不叫喂,我叫张锄,老张家的张,锄地的锄。”
方文皱了皱眉头:“小子,我不是你师傅。”
张锄诚恳地说:“在您这里学了一个月,我学了很多东西,我是真心想把您当老师来侍奉,请允许我叫您师傅吧。”
方文听了这话心里颇为舒坦,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小子,你连自己张锄二字如何写都不知道,就是个喂。”
张锄却哈哈笑了声,立马说:“师傅您不知道吧,我会写了。”
账房小丫头黄晓正在皱眉算账,听到张锄的话,立刻停住了红木算盘,把墨砚轻推给他,忽然咬住嘴巴很有深意地憋起笑来。
张锄小心地呵开一点点墨,用指尖轻轻沾了分毫,然后骄傲自豪地写出奇丑无比的两个大字:黑皮!
黄晓不再捂嘴,哈哈笑了出来,小脸笑得红扑扑的。
张锄犹不自知,冲着黄晓做出我知道我字丑的会意表情,然后对着方文道:“师傅,我找黄晓学了很久很久,早就练会了自己的名字,小晓真是好女孩。”
黄晓脸立马红了。
方文本来脸上还有笑意,听了这话,又想起那件事情,板起脸冷冷地道:“配一副驱寒汤。”
黄晓察觉不对,埋头继续算账。
张锄闻言取出药柜上的小铜枰,背道:“驱寒汤需24钱小茴香,1两生姜,50钱红枣,3钱沉香,18钱甘草,12钱盐,适量蜂蜜。”
张锄转向药柜,起地接顶的大药柜分了不知几百个抽屉,抽屉外面倒是都用小纂写了贴子贴着,可惜张锄斗大的字只识两个,一曰黑,一曰皮,他还以为两字念“张,锄”。张锄有自己的办法,他细细再背道:“小茴香在五十四号,沉香在七十七号,甘草在三十号···
原来张锄自己把药名和抽屉编了个号,硬生生地全背了下来,几百多个抽屉的号码和药名,还有各色方子的配单,可见他吃了多少苦。
方文看着张锄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短短一个月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小猎户吃了多少苦,又不识字,很诚实的一个好少年,要是传以衣钵自己也无遗憾了。可是一想那件事情,今天又得知可能小晓和他还有些微妙的感情,不禁生出深深的忧虑来。
几声清脆的玉石撞击声传出,有尖尖的下巴,长长的胡子,肚子却又像个大水缸的千金堂老板黄印谦从内堂走出。
黄印谦一出来,几人立马停下手上功夫,张锄方文唤:“老板!”黄小晓唤:“爹~”
黄印谦呵呵笑着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晓儿,你娘找你。”然后又转向方文:“方大师辛苦了!”方文连忙拱手说不。最后黄印谦亲切地拍了拍张锄的肩膀:“明天就是一月之约的日子了,准备好了没有?加油,小伙子。”
张锄如沐春风,挺着胸脯说:“请老板放心!”
小晓扯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到后面去了,张锄在细心地配药,方文在发呆走神,眼里深深的忧虑。
次日天刚刚亮,千金堂还未开门的时候,大堂内已经站了几个人了。
:“准备好了没有?我相信你小伙子。”黄印谦对着张锄鼓励道。
黄晓含羞地偷偷走到张锄面前,摸火一样地极快速碰了碰他的袖子,小声说:“加油,黑哥哥。”
方文不知为何远远避开张锄,只凝重地望了他一眼,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张锄想着父亲的病,一直有些黯然,考核马上要开始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好一会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一个月前张锄他爹张大为一天起床腿脚忽冷忽热,然后酥酥麻麻得不能动弹。张锄背着父亲到千金堂诊后得知父亲因寒气入骨下半身失去了任何知觉,且会渐渐上移直至全身瘫痪,然后无知无觉地死去。常年入山打猎的人时不时有人得此病,甚至体质虚弱的女人小孩也容易染上。唯一的办法便是买得千金堂的雪莲丸,细细研磨成粉熬成汤药服下,静养三月慢慢得好。可是雪莲丸有一味主料是雪莲,雪莲何其贵,雪莲丸的价格也自然高得吓人。
张锄把父亲珍藏的几副雪貂皮毛柜子底摸出,张锄母亲王环秀拿出了所有的首饰嫁妆,家里的桌椅家具、粮食储肉也卖了个七七八八,离小小一颗雪莲丸却还差一大截。
张锄到千金堂求了半天,都跪下了,老板黄印谦指出了一个方法,他温和道:“不是我卖得贵,实乃这些药丸是仙人所予。”见张锄无动于衷毫不相信,黄印谦动了怒,说出一段隐秘:“雪山之中隐有一个修道的门派,世俗称之雪山门,其门内门人动辄可以止风雪,乘飞剑。对于世俗人来说,不正是仙人一般。”
张锄平日里也偶尔听过修仙人的说法,此时更是竖起耳朵凝神在听。
:“雪山门里有一名司炼丹的仙人可怜我们小镇多寒伤,便不时送几粒药丸予我帮扶大家。”
张锄闻言跳起,十分激动。黄印谦摆摆手,示意张锄冷静下来:“你肯定要问既然是仙人所赠,为何我要收钱,还卖得如此之贵。原因有二,其一药丸只有几颗而病人远超此数,那么如何决定归谁所用?更重要的其二是仙人的事情何其多,打坐、炼丹、降妖除魔很多很多事都要操心,雪莲丸对我们来说是人命攸关的大事,对他来说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忘了就忘了。为了仙人能稍稍上心,我花重金收来各种灵草珍奇奉上,为了那些奇珍,我自己这点微薄的家财完全承受不住。所以雪莲丸说是卖得贵,其实是为了我镇的长久之计啊!”
张锄闻言沉默,深深一鞠躬:“老板全心全意为了大家,小子错怪了,请受小子一拜。”
黄印谦连忙扶起他,又道:“我看你诚心向孝,说个法子给你听,上次送药时仙人随口提过想找个机灵的少年打杂,我看你心思敏捷倒是蛮适合,跟了仙人也可以多多替我们镇美言,那样,雪莲丸的钱自然免了。”
跟随仙人,哪怕只是打杂,这也是莫大的机缘啊!张锄心里大动,首先考虑到的却是父亲病倒,母亲体弱,实在不放心远离。他问:“跟了仙人要多久得以回家呢?”
黄印谦冷下了脸:“别人求着去我还不放心,这莫大的机缘送予你你却还思前虑后!别看是打杂,长期跟着仙人,手脚麻利些,心思活泛些,仙人稍微给点好处,不光是你,连我们镇子都不得了呀。”又冷冷道:“若去了,那肯定起码是五年十年不得回家,说不定你接触了那些神仙环境自己一辈子都不愿回来了。”又哈哈道:“搞不好,过不了多久时候,你学得仙人一招半式,那时就是你乘剑骑龙来给我们送药,到时候还请张大仙多多照拂啊!”
前景何其美妙,张锄几次张口就要答应,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一种莫名的直觉阻止他答应此事。他对自己说,不尽孝,成仙又如何,更何况只是给仙人打杂,飘渺几十年可能不知最终死在哪座缥缈峰上,不若留在父母膝前照顾,过几十年平平凡凡安安乐乐的凡人日子。
张锄扑通一下跪下了,慌得黄印谦连忙前扶。张锄硬不起来,先磕了一个头:“小子谢过老板照拂之恩,此种机缘赐予小子,张锄末首难忘,只是父母尚在,不敢远行,张锄在此谢过。”
:“你,你,你,你你你---”黄印谦没想过他会拒绝,又惊又气,连说几个你,竟不知如何骂这个不争气的小子好。
张锄做这个决定心里也是纠结无比,一经说出反而看开了,他自然道:“王千,其聪敏劲胜过小子何止千倍,老板可以考虑他,定不会负您所望。”王千是小镇唯一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为人灵活聪敏,又没有担忧羁绊,确实是很好的人选。
黄印谦心里腹议:王千要是可以的话我早把他送去了,还用得着来劝你。又想到仙人的期限,直感紧迫,不禁威胁道:“那你不去,你父亲的病怎么办?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这我可没办法帮你。”
张锄道:“我愿到您店里免费做事十年还债,不,二十年。”
:“你不愿替仙人打杂,却愿意替我打杂,我黄某人的面子还蛮大的嘿。可是我千金堂是药铺,你斗大字不识,你行吗,小子?”
:“我可以的,黄老板,只要你肯给我时间,你可以考核我,通过就招我,保证您绝对不后悔。”张锄拍起胸脯肯定地说。
:“你---”黄印谦恨不得把他绑过去,想着仙人说过那地方必须要人自愿走入才行,他不禁郁结,为何仙人所立条件偏偏印证在这个煮不烂的臭小子身上。黄印谦考虑很久,温和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到我店堂里打杂学习,一个月学成了你也是个天才,我也很高兴得到一个得力助手,那时我再另选灵活小子去侍奉仙人。如果你考核没有通过,那么我希望你珍惜这个难能可贵的仙缘,可以不可以?”
不管怎么样都可以救得父亲,张锄重重点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