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有一个大帐篷,帐篷里有一口大棺材,是给小弟准备的!因为他们不准小弟进堂屋。
多奇怪,这座楼房是为小弟造的,现在小弟回来了,他们却不准他进来看一看....
我在妈妈旁边睡着了,我第一次梦到了小弟,他伏在我的肩上,他说:“我知道姐爱我.....”
被哭声惊醒,我才知道我终于在梦里见到了小弟,可是他的脸庞并不清晰,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是伏在我的左肩上的,因为我的左肩膀上分明有他的重量。
小弟,如果你真的有灵魂,请你常来陪我,好吗?姐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也知道的,姐好笨,姐没有你那么聪明、机灵。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偷偷地把小弟安葬了。
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哭声好多的,但我知道,泪水也是有真有假的,这么多天,我满脑子都是哭声,满眼都是爸和妈的泪水,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
有那么多人,戴着虚伪的面具,假惺惺的捂着眼睛跑来哭喊着,何必呢!其实,他们心里并不难过。
有那么多人,小弟生前,她们对小弟并不好,现在也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们忘记了,曾经,她们对小弟有过咒骂的,有过怨恨的,有过嫉妒的......她们的哭声,是因为她们觉得应该哭泣,是一种程序,这种哭泣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新坟,坟上有有鲜花的花圈,坟旁烧了一堆的灰烬,那是小弟的伙伴们送给他的摩托车。
妈妈、爸爸、我、小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这样的面对彼此。
在成长的过程中,每一个人,都会有一段经历,是她心底最难忘的回忆,那是每个人必经的“成长仪式”
我的成人仪式是小弟,小弟改变了我剩余的全部生命——是突然之间的。
落冬和方一起来的,方很漂亮,留了长发,不管是在苏北还是苏南,她都是白白嫩嫩的皮肤,那双大大的眼睛闪耀着女孩身上少有的那种坚毅和霸气,她没有女孩子的那份柔弱和娇气,她勇敢、坚强而倔强。
落冬的头发短短的,脸是黑了些,但他看起来成熟了。
方有事儿,说必须回家去了。吃过晚饭,落冬没有走。
小弟以前的许多朋友来看爸妈,爸一看到强就哭了,因为以前小弟和强的感情最深,形影不离,睡觉也一起睡。
我把亦真偷给我的,我没有照顾好的小花沾在了白纸上,把江城子写在了另一面。做成书本的模样打开来,一面是词,另一面是枯枝,这就是我的初恋。
爸深夜爬起来喝酒,落冬把他买来的营养品拿给爸吃,劝他少喝酒,落冬是个很懂事的人,没和爸聊多久,就把爸劝去睡觉了。
落冬说他要和我谈谈,我点头,硬着头皮坐在桌子前,把腿伸在桌子下面喂蚊子。
落冬问我,知道以后面临着的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其实,在小弟出事的那夜,我就明白我已不再是我了。
落冬说了很多话,还不停地帮我打蚊子,让我不要坐在桌子旁,让我坐到他身边去,那儿没有蚊子。
我僵硬着,仍旧坐在桌子旁边。
落冬说:“想哭就哭吧,现在叔和阿姨都睡了。”
我摇头:“我不想哭。”
他说:“你现在必须坚强,尤其是在叔和阿姨面前,你心里有多苦我知道。”他的声音很郑重。
我无话可说,只好傻笑。
我吃着西瓜,有些瓜瓢沾到垂下来的头发上去了,他笑,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抚弄着我额头的头发上的西瓜。
他剥开香蕉让我吃,我没有客气。
蚊子老是咬我,他一次,再次,三次地告诉我桌子下有蚊子,叫我坐到他的身边去。
“我不怕!”我笑:“我做善事,把他们全喂饱!”
他也笑,说后天他必须回家给爷爷添坟,以后他会去苏州,他会常给我打电话、写信。如果我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找他——我一个劲地点头,他对我的感情,我很感动,也很感谢他,真的感谢他。
“这一走,起码要6个月才能见面。”他说:“6个月,是不是很久啊?”
“6个月?”我本能地重复一遍:“6个月很久吗?”
“6个月能发生很多事的,会改变很多事的。”他说:“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给你介绍男朋友的,千万不要像过去那样想,要一个人去走完你唯一的今生今世!你现在不是为你自己活着的,你现在是为叔和阿姨活着的,你懂吗?”他拍我肩。
我点头,一个劲地点头,谢谢你落冬,真的谢谢你如此地照顾我,你可以随便说话、训我、安慰我,骂我都可以的,真的,我希望你像大哥一样的骂我,告诉我该干什么,但别碰我,别靠近我,别拍我的肩,别抚弄我的头发,求你了。
我看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我想躲开,可我又怕会伤害他,幸好,他只是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很快地就拿开了。
为什么呢落冬?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明知道你的有多爱我,有多照顾我,可我已经好努力了,却只能把你当哥哥。
落冬问:“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
有多久?我想了想,那次从鄞江回来到今天吧,但我实在是算不出有多久了,只好摇头:“不知道!”
他说了关于我离开的事,我被一个男孩狂追,追得无路可逃,只好回家!以及二年前,我们初次玩通宵,初次见面的事,他说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到底了。我笑,只好笑。他说那晚,她们都睡着了,只有我一个人悄悄地在她们的身旁,给她们点上蚊香。
“是吗?”我愣了愣。
“是的!”他肯定的语气。
我呆了呆,只好又笑,不管他说什么,我都点头我都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对他作何种反应。
我在心里问自己,落冬哪里不好,落冬如此优秀,如此照顾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爱他?落冬哪里配不上你呢?人家处处比你强,你凭什么不爱他?
没有答案的!我如此平凡,落冬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和我一样的糊涂,
我喜欢谁,我自己心里知道。
我叫出了“亦真”的名字,落冬没太注意听。
“有些事,你现在想到了没有?”
“什么事?”
“婚姻。”他说。
“婚姻?”我低垂着头:“我没有想过,我以为婚姻离我太遥远。”
“以前是,但现在不同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父母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了,你必须找一个人来和你一起照顾他们,一起维持这个家。我......”他欲言又止“我是真的不放心你。”
“你的意思是结婚吗?”我说
婚姻对我,本来是遥遥无期,还在一个神秘而又遥远的地方等待着的,现在突然被拉到了面前。
“是的。”他说:“你现在该好好的考虑了。”
“如果,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婚了,怎么办?”
“不喜欢的人,你就不要和他结婚!”他说,他是肯定的语气。
“对。”我低低地重复他的话‘不喜欢的人,你就不要和他结婚’低低地说:“找一个喜欢你的人,找一个你喜欢的人。”
落冬说:“我很认真的考虑过,对你,我永远都放心不下,我和妈妈商量过了,妈妈尊重我的选择,我的决定,谁都无法改变。”
“落冬......”
“你先不要说话!”他打断我:“这是一辈子的事,请你不要这么快就回答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必须回去,所以,请你给自己一段时间去考虑清楚,你以后要面临的是什么,不要逃避,请你仔细地去考虑。”
我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我怎么办呢?我知道,如果我和落冬结婚,落冬会爱我的爸妈,他会真心地照顾他们。如果我和别人结婚,我不敢保证,那个“别人”也会爱我的爸爸和妈妈。
可是,我怎么能强迫自己接受落冬呢?我怎么能和一个我根本无法去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呢?我要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我必须每天面对他.....上帝呀,我一直到现在都不去恋爱,是因为我一直都告诉自己,我要找一个值得我真心去爱的男人,我把我的感情放在最高的位置,我希望有一天,我会等到那个男孩......我的要求并不高,家庭、地位、金钱、相貌、身高我全都不在乎,只要我的心告诉我‘何洛林,我爱他’。
落冬误会了我的哭泣,他说:“你要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快乐一点,已经发生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谁都无能为力,做好以后的事,听叔说过几天还要去慈溪,我希望我能陪你一起去。”
“不。”我摇头:“我想一个人,我想学着一个人去面对生活,一个人去处理问题,让我学着独立些吧,我可能要一个人面对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