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屋平日里也是禁止人进入的,其一是因为太危险,其二……听阿琦说这屋子“闹鬼”……
“姑娘,听说每次武举这里都是人死得最快也最惨的地方,所以很多人一遇到这项便放弃了。”梨儿在我耳边轻轻说,声音似乎也禁不往地瑟瑟颤抖。
我只凝神看着,第一场走进去的两个人脸都是煞白的,脚步也像是灌了铅。从门关上的那一刻开始,全场便是一片寂静。
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啊!”一声凄历的惨叫令我从头抖到脚。我知道,比赛开始了……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二十分钟过去后,一个人从二楼的窗口飞了出来,摔落到地上,披头散发。
“我放弃……放弃……不要了……”那个人疯狂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说着。
其它选手都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已经开始“失禁”了。
又一声锣响,第二场开始……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那些凄厉的叫声一次次响起,格外恐怖也格外痛苦,余下的只有最彻底的寒冷……和绝望……
“苑儿,下午的比赛你别看了!”用完午膳然燊对我说“你不是怕血的吗?”
我一时语无。但我情愿看着那些人都放弃一切,保全自己的性命……直到真的有人能够手撑翠玉怀凯旋而下……那时便是噩梦的止点。
也许最可怕的是噩梦,没有结语的噩梦,因为那未完结的一切背后还会有无数个后来,后来的后来……
仿佛只是一座雕像静静地坐着,只盯住那几扇窗户……从那里跃出的不仅仅是一个胜者,而是一条生命,一个希望……
“……改变一下,不一定要拿到翠玉杯,只要能从三楼出来便过关好不好?”
我恳求着他们三个,竭尽全力。
“苑儿,这五个项目分别是要考验五种能力的。擂台比武是勇气和基础;湖上比剑是灵活性和兵法计谋;这一项是警觉性、信心、技巧和经验。”然燊微皱双眉,很严肃认真地强调着,梨儿给他沏上茶,他看了眼梨儿,叹气,不再说话。
我紧咬着嘴唇,望向航夙,他只冲我无耐地笑笑,我一下子涌出泪来。为什么连他也这样……本是同一时代的人,为什么……
“你们看不见那些人吗?一个接一个地…那都是人,都是生命!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人都有亲人。你知道一个母亲等待孩子回家时的那种心情吗?那些母亲拦不住孩子。因为他们都长大了。她们每天可能会在佛前磕上千上万个头,每天倚着门望着,她们以最低最低的要求来向上天祈祷:活着回来!仅仅是这样。她们每天千万次地想着万一怎样怎样却又立刻回驳自己,然后再向天祈祷一遍。如果她们的孩子迟迟不归,她们会上门询问,在门外跪上一天又一天;甚至用虚弱的胳膊支撑身体,翻过高高的城墙;一个人一个人地问,在堡里一米一米地找,直到声嘶力竭甚至吐血也要继续;问自己若还找不到,她们会趴在地上,用手一寸一寸地挖,直到累得只能在地上爬也要找……她们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去了哪儿?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们是否还活着……?”我几乎说不下去了,泪珠滚滚而下,早已打湿了我的脸。
“姑娘!……你身子刚好……别……”梨儿哽咽着说,阿琦早已趴在桌上哭起来。
“你们堂堂大男儿,志在四方。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母亲一人在家的孤独和思念?我能明白那些母亲的感觉,因为我看见过,听到过,……我的父母都非常爱我……并不因我是女孩而悲伤或叹气。母亲常会烧我爱吃的菜;父亲风趣幽默,总能使我开怀大笑……但现在我背景离乡、漂泊江湖,我能想到父母的孤独和担心,母亲的头发一定已经全白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只想回家,将心比心,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能活着回去……这只是武举,不是在杀人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道理你们都懂,都会说……救救他们……”我呜咽着。离开家已经快三个月了,出来闯荡才真正懂得当年所厌烦听到的那句“生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真正的家,想着哭地更凶了。
“三位公子,姑娘的病刚刚痊愈,请不要再刺激她了……请先离开吧!”梨儿擦干眼泪,边扶着我也边低着头和他们说。
“苑儿,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然燊叹口气,再看一眼梨儿,带头先走了。
“别忘了吃药!明天早晨用热毛巾敷敷眼睛,别哭了。我尽力而为。”航夙上前几步轻声嘱咐我,转身离去。
“苑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我们会努力的。”后倓默也淡淡说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间。
我一下子坐下来,感到头晕目眩,刚想躺倒休息,却发现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我趴倒在桌上……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用晚膳吧,我强迫自己再多吃一些,但紧握在手中的筷子却在不住地颤抖着。
“姑娘,再吃一些吧!你这样,又该病倒了!姑娘……”阿琦红肿着眼睛劝我,梨儿坐在一旁低头不语。
第二天,我很破例的又去赛场,只坐在窗口望着风景,暖暖的阳光酒照进来四周静谧的家具披上了一层高纱。
“姑娘,你看是谁来了!”梨儿静静地站在身后,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陟声。
“嬛姨!”我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苑儿,听说你们几个年轻人吵架了!”“自以上次认识后我便让她叫我苑儿,“而且我听说是为了武举的事。前几天你大病了一场,现在痊愈了吗?”她的语调仿佛永远都那么温柔,忽然让我想起“远方”的母亲。
我和她说着事情的经过,说着泪珠又落了下来。“嬛姨,生命是每个人最最重要的东西,那些人都不要命了吗?他们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抛下家人不理不睬,为了那些所谓的虚荣,甚至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过份了!即便是说他们‘死有余辜’都不为过,但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那么多需要想念他们的人;他们也不能死……
“苑儿,你真的很善良和可爱。有些时候看你们这几个年轻人都可爱极了,每个都那么有原则性,好像天塌下来你们也一样能再撑起来似的,呵呵……可是,苑儿,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只要能进入第三场比赛,每个选手都会有五两至二十两不等的很子,一些人盼着这个来的;江湖很大,但并不是所有剑客都能被称作大侠的,一些人是为了这些事来的;能来一次秦家堡,再参加一次武举,那以后出去脸上也添了光了,这些人是来这里‘挣面子’的;能进入第四场比赛,便可以在秦家堡求到一份不错的职位,尽管危险,但是足够他养家糊口了,当然,肯定也有政治的因素在里面,你一定也发现那些已经不在的人中几乎是没有官僚子弟的。还有很多是来看热闹的,也有人有其它某些因素等等。苑儿,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社会是复杂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不胜枚举的欲望和原因,而且所有事情也不一定像它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但是,千万记住,不要过深地挖,那样可能会引来‘血光之灾’切记,苑儿!”嬛姨紧紧看住我的眼睛,她的眼底似乎有着一份深深的忧伤“苑儿,我今天说的都是肺腑之方,你要真把我当长辈看,就记住我的话……苑儿,聪明是好事,但千万记住不该‘聪明’的时候千万不要‘聪明’!感情问题也要慎重考虑,呵呵……尽管我插不上什么话,但你总规是要嫁人的,哈哈!别脸红!呵呵……”我也止不住笑了。
“嬛姨,有人找过你吗?”我总觉得以她的身份不可能知道那么多,那么深,又是谁能想到找嬛姨帮忙……
“苑儿,你的确是难得的聪明,是正公子先来瑶琴阁找我,具体那些人的各种情况是方公子告诉我的。真是难得,他们俩平常话都不多,昨晚可是让我半天没能合上眼,呵呵,本来开朗一些的广公子昨天倒是沉默的人,他开始也强调几句武举是严格而铁面无情,但很快就无话了。离开的时候,他轻声求我帮他带话,希望你和梨儿别怨他,罪在他,不在你们……”她叹口气看向我“苑儿,你们的感情很好这我很开心,年轻人是应该这是的,像秦夫人那样管孩子……不说这个,刚才我也问你了,你到底寄心于哪一个……虽说我不该多问,但这很重要,苑儿认清自己的心是真正要紧的事……”剩下的话我几乎都没听进去,“不要太聪明……”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万生园的庄主也叮嘱过……到底是什么意思……再想想嬛姨的话,似是更清楚,又似更模糊……我的心……在哪里……
“姑娘……”梨儿坐在我面前。
“怎么了?”我看着欲言又止的她。梨儿经常会一事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又摇头不语,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姑娘,三位公子来了!”阿琦兴冲冲地跑进来,梨儿一听触电似地站起来,脸上红珊珊的。
我也并不怎么反应,只是坐不动。先进来的是然燊,他脚一跨进来,步子就忽地慢下来,看见梨儿更不自在了,身后的两个人笑着催他快走,他才又开始移步。坐到我身旁,眼睛还偷瞄儿眼梨儿,开始“狠命”地搓着后颈。航夙和倓默笑着坐下,他还在不停地搓着。
“你这样搓半天怎么也不说话,要我这个‘罪人’先开口吗?”我装生气的看着他,但嘴角已禁不住开始上扬。
“啊……不是!”他有些慌乱“苑儿,你的提议我们几个讨论过了,又向秦夫人禀告过,她同意,我们也同意……嗯……你别生气了,我们在这里赔罪”。他抓抓头,偷偷看梨儿的反应,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然燊,今天不是来向我赔罪的吧……听你说是因我的提议更实用而采纳,只怕不然……是因为我这里有‘贵人’吧!”一句话说完,那两个人已笑起来。
“不是……没有!”他红着脸强调,我们的笑声更大了。
一场欢宴下来,所有的不快和阴翳也都烟消云散了。
“那么咱们今晚去……,好!”他们三个在那里轻声说着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去?”看他们三个的表情颇为凝重,我的心也悬起来。
“没什么……”航夙反应得快,又冲我挑挑眉毛“我们说去醉红楼的事。”
“醉红楼?好地方啊……”我也冲他挑挑眉毛,想蒙我,别忘了我可是和你同一时代来的……“我也去!”
“不行!苑儿不能去!”倓默有些急促地否决道“嗯,那种地方女孩怎么能去……”真是没撒过谎的人,一眼就被看穿了。
“我女扮男装,不仅我去,梨儿和……”
“不行!谁都不能去,太危……”然燊被我一激便几乎“全招了”,美人计果真见效。
“去醉红楼危险吗?”我紧盯住他的眼睛,航夙想过来帮忙,被我用“电光”狠狠瞪了回去。
“其实……”,在高压下然燊只得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