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中一阵剧烈的搅动,仿佛要将人吸进黑暗的深渊之中,一个衣衫破败的少年从中惊醒,睁开惊疑不定的双眼,他看到屋顶的墙角处那只悠闲而骄傲的蜘蛛,正缓慢爬行在自己的丝网之上。
身下的这张床十分地坚硬,少年用手一摸,发现居然是一张石床,上面简单地铺着一张绿色的草席,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整个屋子里中间只有一张木桌,一盏灰黑的油灯静静地立着,旁边放着一只缺口的瓷碗,仿佛是一个被人打掉下巴的人。
无物遮蔽的窗口处,吹来阵阵海风,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令人几乎作呕,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少年的心中响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很快就出现了一阵脚步声,一个苗条的少女印入眼帘,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微皱着眉头说道:“昆卡,你觉得怎么样?”
“昆卡?”少年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直直地望着对方,眼神中透着难以名状的陌生与生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对方是在问自己,含糊地回道:“还好吧。”
“你知道吗?你都躺在床上五天了,艾伦大叔说,你要再不醒过来的话,可就。。。”少女说到这里,哽咽了,眼中满是晶莹的泪珠,那一副热泪欲滴的模样,让得昆卡心头一阵纠结。
“不要这样,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玛丽吧?”昆卡两脚落地,后背却传来一阵阵的酸痛,可能是卧床时间太长的缘故,骨骼之间有一丝咔咔的细微声响。
“啊?!我是爱玛呀,难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少女带着哭腔说道,脸上尽是忧愁。
昆卡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头发,顺便安慰她,但是手到半空中还是停住了,尴尬地收回来,强颜笑道:“别哭别哭,我逗你玩儿呢,就算是忘记全世界的人,我也不能忘记你啊,哭鼻子爱玛。”昆卡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刚才的那个绰号,他是不自禁地喊出来的,仿佛是自动开启了某些尘封的记忆,但见少女立马擦掉了泪水,破涕为笑,他才渐渐地心安下来。
“哼,我哪有哭鼻子,坏蛋昆卡,不和你玩了。”爱玛说完,甩开两条手臂,转头就跑出去,犹如一只漂亮的蝴蝶。昆卡不免叹道:女人啊真是不可捉摸的动物,前一秒还对你笑脸相向,后一秒却转身就走。
屋内重新获得了安静,昆卡继续在记忆中搜索,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溺水而亡的景象。
没错,他原本是一名高中生,参加了学校的夏令营,见到了一望无边的大海,兴奋异常,与同学在水中游戏比赛,但是为了获得胜利,他不知不觉间远离了海岸,结果一个大浪打过来,就将他彻底地淹没了。
奇怪的是,关于前生似乎也就这么一点印象了,剩下的便是这个再世为人的昆卡记忆了。
正在他尽力回忆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来的是三个人,连同爱玛,她的后面跟着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的模样,昆卡定睛一看,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了。
这个一身黝黑的汉子,有着一双猿猴一般的长臂,那暴露在外的青筋表明他的膂力过人,两眼炯炯有神,头发随意地用一根黑绳扎着,下巴的胡须茂密异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海水的味道,紧身衣裹着微凸的胸腹部和大腿部,小腿上的黑色长毛狰狞地张扬着,仿佛能将人刺伤,洪亮的嗓子喊道:“小子,总算活过来了。”他的一只手掌随意地拍在昆卡的肩上,差点没把昆卡的肩骨拍碎。
受到如此重力一击,昆卡差点没倒在地上,但是他强挣着站直了身体,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艾伦大叔,多亏了你啊,我欠你一条命。”
“你个混货,他还没好全呢,哪经得起你这一拍啊。”中年妇女迅速扯开艾伦的大手,责备道,她是爱玛的母亲芭芭拉。
“嘿嘿,没事,这么大的个,哪能拍一下就坏了呢,昆卡你说,你会这么不中用吗?”艾伦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眼光只是在芭芭拉的胸前和腰臀之间徘徊。
“一边去,喝了点酒就发疯,爱玛要是不叫你,你铁定摊在桌底下起不来了。”芭芭拉没好气地说道。
昆卡看着芭芭拉大婶,并不觉得她有多么地好看,毕竟人到中年了嘛,体态略显丰腴,嘴巴、眼睛、鼻子和脸蛋都很小,加上她的个子又矮,实在算不上是漂亮的女人。倒并非是说她丑陋,只是还有些耐看的本钱,起码胸部是如此,这一照面下来,昆卡断定爱玛应该是遗传了她父亲的优良基因,否则绝不会那么美丽。
芭芭拉是一介寡妇,艰难地抚养爱玛,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靠着在海边捡贝壳为生,勉强地过着生活,而艾伦也是一个鳏夫,连个儿女都没有留下来,于是他便盯上了芭芭拉,因为在他的眼里寡妇和鳏夫乃是绝配,但是不料芭芭拉却是一个刚烈的主儿,硬是不肯就范。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于是本来貌不惊人的芭芭拉,很快就成了艾伦心中的碉堡了,并且发誓一定要攻下她。
“我早便说过,别去捡贝壳,你能听我的,哪至于弄得昆卡被那个混蛋给打了。”艾伦干咳了一声,埋怨道。
“你以为我想啊,如果我们不去捡贝壳,我们吃什么呀。”芭芭拉不高兴地说道。
“我养你们啊,就算是带上这小子,都没问题,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呢,人生如此短暂,行乐当及时啊。”艾伦两眼放光,仍然是盯着芭芭拉的胸部,看那模样,仿佛是几辈子没碰过女人的色狼。
“这话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你害臊不。等爱玛长大嫁人了再说吧,不过,那个阿道夫怎么那么霸道厉害,昆卡就挨了他一拳,就昏迷不省人事了。”芭芭拉背过身去,说道。
“嘿嘿,你以为呢?他可是冲锋斗士,而且还是上位的,别说是昆卡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连我也吃不起他一拳啊,我听人家说,他一拳能打死一头鲸。”艾伦说话间,对阿道夫的实力十分向往。
“冲锋斗士?”昆卡插了一句,他不明白这个称号具体意味着什么,但是听艾伦的讲述,应该蛮厉害的。
“嘿嘿,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不过谁若是能够成为斗士,那就能在我们村甚至整个镇上都能说得上话了。”艾伦摩拳擦掌地说道,恨不得自己能够成为那样的人物。
昆卡本来还想继续问如何才能成为斗士的,但是艾伦又回复了那色迷迷的样子,显然是对此兴趣索然的;而且昆卡猜想,如果艾伦知道方法的话,他自己为什么不去练习呢。
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成为斗士,从今天艾伦与芭芭拉的谈话中,他也了解了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第一个仇人——阿道夫。
有仇不报,不是男儿本色,然而在任何的世界里,实力永远都是为尊的,所以,他昆卡如果要在这个世界上活得精彩,闯出名堂,就必须首先成为一名斗士,从阿道夫那里找回本属于他的尊严。
不过眼下,他却是要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先前捡贝壳之类的事情是不能继续了,既然靠近海边,那么就顺便成为一名水手吧。
“艾伦大叔,听你说你们不久要出海打渔,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昆卡趁大家沉默的空挡,突然说道。
“昆卡,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年纪还小,海上太危险了,还是别去的好,听我的话,等你再大上两年,我一定让你出海。”芭芭拉立马制止道。
“芭芭拉大婶,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你也看到了,以阿道夫的性子,他不会让我好过的,所以我还是到海上躲一阵子比较好,况且艾伦大叔会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艾伦大叔,你说对吧?”昆卡两眼望着艾伦,心里有些许期待,如果对方不答应,那就基本泡汤了。
“好小子,有气魄,放心,有我罩着你,在海上绝对是没问题呀。”艾伦拍着胸脯,亮着嗓子回道。
“艾伦,你还说,你忘了亚伯拉罕他们了?”芭芭拉厉声斥问道。
“芭芭拉,我知道你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但是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看昆卡这小子行,各方面都很可以,是个当水手的料,你别忘了,他的潜水技能可是相当地出色。迎风村的男人,只有在广阔的海洋上,才能找到自己正确的位置。”艾伦又拍了拍昆卡的肩膀。
为了印证艾伦的话语,昆卡咬牙忍痛,愣是没哼出一声儿,只见他对着妇人,认真地说道:“芭芭拉大婶,早出海晚出海,早晚都得出海的,我想体面地养活自己,还有你和爱玛。”
在村子里,捡贝壳那是娘们儿干的事情,为此,昆卡没少受到别人的嘲笑,但是他现在再也不能忍受了。
望着昆卡坚毅的神情,芭芭拉暗暗一叹:这小子跟他的父亲一个脾性。
“艾伦,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你就永远也别在我的眼前出现了。”芭芭拉走出屋子,准备晚饭去了。
芭芭拉一走,艾伦片刻都不想呆,他紧跟而上,走到门口撂下一句话:“小子,你还有几天时间考虑,若是反悔,可以不去,这不丢人。”
昆卡望着屋内仅剩的爱玛,笑问道:“爱玛,你希望我从海上给你带点什么东西?”
“我不要你去!”小妮子放下这句话,也跑出屋外。
安静中,昆卡紧握拳头,自言自语道:“我不得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