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还在墨迹什么,快去前厅.”门外传来管事的咆哮,不弃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这个曾经陪伴他的地方,从枕头下取出破纸包怀里一揣,背起竹剑,拉开门走了出去.
“混蛋,你个土包子又给我丢脸,去省城还带着那把破竹剑干什么!赶快丢掉,少爷我要玩真刀真枪了.”“真刀真枪!”不弃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看到自己血肉横飞的画面.“看来这次去省城我死定了”不弃暗暗的警惕.
“轰隆”一声,海府的大门打开,一行人马鱼贯而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路一路往城外奔去,走在最后的是两辆马车,前面一辆马车上坐着海少爷和冯武,两个丫鬟陪坐在身边,后面一辆车上坐着几个大汉,不弃缩在一个角落,随着马车颠簸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沉重的阴影,唯一的亲人远去,对未来的恐惧,悲伤和恐惧像两把刀,不停地撕扯着他,一个声音在心底呼喊:睡一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弃慢慢的合上眼皮,就这样睡着了.
轰隆隆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车子也停止了晃动,不弃睁开眼,车厢里的大汉已经陆续下了车,一个教头在前面喊道:“前面就是野狼山,过了这座山就到省城了.野狼山夜晚有狼群出没,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不弃下了车,四周已是暮色苍茫,几个人在前面忙活着,一座座帐篷支了起来,海少爷一溜眼看到了不弃,对他招招手“过来”不弃走过去.海少爷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段枯枝递给他,指了指帐篷门口“你今晚就在这里放哨.”说完拉着冯武进了帐篷.不弃站在帐篷外,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走进帐篷休息去了.暮色越来越重,一阵阵风吹过来,带着冰冷而又潮湿的空气,不弃在风中瑟瑟的抖着,他牙关紧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到一个外人找不到的地方.”.夜色中的野狼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在静静地等待着他.“左右也是死!”不弃把心一横,拔腿向野狼山奔去.
不弃不敢走大路,沿着一条小道往上爬,低矮的灌木布满了小道,荆棘丛生,不弃的身上被刺的青一块紫一块,双手鲜血淋漓,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月亮渐渐的躲在了云中,地上漆黑一片,远处的深山传来一声声狼嚎,不弃此时已经迷失了方向,只拣偏僻的地方走,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月亮又从云丛中露出了脸,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四周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不弃回头望去,他们露营的地方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奋力再爬了几百米,前方一个光秃秃的大石横在路中央,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森森白光.不弃此时已经手足酸软,一屁股坐在大石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终于逃出来了!”此时的他就象小鸟回到了天空,兴奋之余又是茫然.伸手在怀里摸了摸,纸包还在,松了口气,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正在这时候,远处的小灌木哗啦啦的响起来,“有人来了”不弃警惕地站起身,只见远处几点绿光慢慢地飘过来,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是狼!三头狼,从三个方向慢慢地向他靠近,长长的舌头不停的上下翻动,呼呼喷着的热气,仿佛遇到美味可口的食物般,口水也顺着裂开的嘴巴流了下来.“妈呀”不弃一个趔趄,从大石上跌了下来,站起身来,不顾身上的疼痛,转身就钻进身后的灌木丛,身后的灌木丛哗哗哗的不停响动,显然狼追了过来,“我要死了”不弃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双脚一紧,身体腾云驾雾般的飞了起来,一个倒挂,面孔朝下挂在一棵大树上,几头狼围着树,头高高的昂起,不弃甚至闻到了从嘴里呼出的热气,几头狼在树下打着转,似乎不甘心放弃这到嘴的肥肉.
“嗖嗖”两枝闪着寒光的长箭从远处飞来,贯穿了两头狼的头颅,两头狼头一歪倒在地上,眼见不能活了,剩下的一头狼一声长啸,双爪着地,作势欲扑,紧接着一个转身,沿着来路狂奔而去.“还想跑!”“嗖”的一声,一支箭呼啸而至,正中狼的后腿,那头狼惨嚎一声,带着箭在灌木从中左一钻,右一钻,转眼之间就没了踪影.“二弟,看来你的箭法准头不够呀.”一个声音从灌木从里传出来,不弃沿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前方灌木丛慢慢的隆起,两个黑乎乎的人影走了出来.“大哥,这不能怪我,是那头狼太狡猾.”叫二弟的委屈的说道.两个人影渐渐的靠近,月光下,只见两名汉子身穿粗布外衣,黝黑色的面孔,手提弓箭站在树下.其中一名汉子低下身,伸手从狼身上拔出长箭.说道:“守了三天,总算有点收获,这身狼皮倒可以卖不少钱.”“大哥,我们把狼皮卖掉之后,再去试试手气,我不相信我们兄弟这次还背时”“算了,谁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那几个钱都丢进城西王寡妇的窟窿里了吧”叫大哥的揶揄道.“你还不是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卖豆浆的小媳妇勾勾搭塔”.兄弟俩在树下有一句没一句的侃着.“大叔行行好,放我下来”不弃忍不住喊了一句.兄弟俩这才醒悟到树上还挂着一个人.叫二弟的抽出随身携带的弯刀,割断绳索,把不弃放下来.不弃揉揉脚,一抬头,四只眼睛闪着精光正瞪着他.“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半夜跑到深山里来了?”“我不小心迷了路”不弃小心的回答.“你父母在哪里?”“父母亡故了”“嗯,是一个孤儿”兄弟俩对望了一眼,老大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不弃“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弟辛辛苦苦布置的陷阱被你破坏了,这个损失你怎么赔?”“我…”不弃心里暗暗叫苦“我一个孤儿,身上分文没有,谢谢大叔的救命之恩,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会报答”“你个穷小子拿什么报答.”老二不耐烦的打断不弃.“老二,收拾东西,我们下山.”老大站起身来“这小子怎么处理?”“跟我们走.”“老大,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老二惊奇的望着老大.“你就是一根筋!别忘了孙二娘是干什么的”老二恍然大悟“还是大哥脑筋转得快,这次我们收获不小哇!”.二人把陷阱收起来,把两头死狼装进袋子背在身上,带着不弃趁着月色下山了.
天空渐渐的露出了鱼肚白,一座巍峨的城门也出现在不弃眼中,空气中还有浓浓的露水气息,而在城门下已经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城门上‘镇边城’三个大字散发出无尽的威严,恍如一名戴甲的将军按剑而立.“终于回来了!”老二长出了一口气.几天的昼伏夜行,风餐露宿,汗味冲陈,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洗个澡,美美的吃上一顿,然后钻进王寡妇热烘烘的被窝里.“你们兄弟这次收获不小呀.”城门口的士兵望着兄弟俩笑道:“咦!这个小家伙是谁?”老大笑着迎上去:“各位官爷,这是我们一个远房亲戚,带他来省城见识见识.”‘省城!’不弃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快走”老大拉着不弃,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城门.
镇边城的气派显然比不弃所在的小城大了许多,宽广的大道,鳞次栉比的房屋层层叠叠铺开去,显得井井有条,不时有阵阵炊烟从屋顶飘起.俩兄弟领着不弃不走大路,沿着胡同穿来穿去,最后来到一个阴暗的胡同,阵阵腥气迎面而来,原来这是一个专门收集野味的黑市,兄弟俩把两头狼交割完毕,拎着银子兴冲冲的走出来,又领着不弃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家低矮的宅子前,老大走上前敲门,“大清早的,那个该死的来扰了老娘的清梦.”门内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接着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半老徐娘从门缝后探出头来.一个肥大的面孔上胭脂的残红还没消,两只扫帚眉横卧在额下,睡眼惺忪瞟了他们一眼,掩口笑道:“瞧你们那猴急的贼样,大清早吃豆腐吃到老娘家里来了.”老大赶忙陪个笑脸:“二娘,我们兄弟这次来是和你做笔生意的.”“做生意?”二娘瞟了不弃一眼,拉开门,老大一侧身溜了进去.门又重重的关上.半个时辰后,老大拎着一个袋子乐呵呵的出来,把不弃往二娘身旁一推“穷小子你算是碰到贵人了,以后你就跟着二娘,包你吃香的喝辣的.”说罢兄弟俩扬长而去.二娘一招手,从门后闪出一个彪形大汉,一只手象拎小鸡般把不弃拎进门内,不弃低着头,只看得见大汉的下半身,穿着一件黑布裤衩,两只腿长满了长长腿毛,象野兽般来回摆动.突然间两只腿都停下来,接着是开锁的声音,一扇门被打开.“在里面老老实实的呆着”大汉的声音在不弃耳边响起,接着自己象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掉在一堆茅草上,“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不弃张开眼,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四周一扇窗户都没有.“喂,兄弟,你压着我的腿了”一个声音突然开口说道.不弃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身体下面还有一个人.不弃连忙挪了挪身子.“喂,兄弟,你也是被他们抢来的吗?”“抢来的?”不弃一声苦笑:“有区别吗?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到哪里还不是被奴役的命!”对方一阵沉默,接着一个小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算你走运遇上了我,以后我就照着你了,谁敢欺负你和我说.”听着对方比自己还稚嫩的嗓音,不弃不禁笑了起来“你今年几岁了?”“九岁.”“那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不弃说道:“我比你大一岁.”“大一岁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人家捉进来了.”“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不弃奇怪的问道.“我是自己走进来的.”“为什么?”不弃越发奇怪了.“在外面讨口饭还要被狗追,被人打,在这里管吃管喝,还有睡的地方,有什么不好.”“你父母怎么不管你?”“他们早就不要我了,说我是灾星,会给家里人带来厄运.”不弃的同情心油然而起“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挨饿的.”少年沉默良久,说出两个字:“谢谢!”接着一双黑乎乎的小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不弃的双手.不弃任由他握着,一阵倦意袭来,头一歪倒在茅草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