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教室跟他讨论他的画,窗外传来老师和同学们的喝彩和欢呼声,我知道我们班的人又赢球了。我的心思回到他那简短的画作中,他让我去理解他的画,但我一点也不懂,他会那么热情的请教我,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是美术班的学生。除了这个,再没什么了。他在看着我吗,等着我给他一些建议,又或者是赞赏的话?我不知道。在那薄薄的一页草稿本上用圆珠笔画的提岸下,躺在小河边的人,是他吗?虽然很粗糙,但那种低迷的忧伤,似里面的线条一样割裂人的心。“诶,伊泽瑞尔,你想表达些什么呢?”“我嘛,就是没事干,随便画画呗,也不知道要画些什么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画成这样了,那凯特琳,你是选美术的,你能告诉我,这表达了什么吗?”“嗯,我想哦,你是想寻找一个属于你的地方吧?”“你看出来的了吗,真不愧是美术班的,诶,凯特琳,你有梦想去的地方吗?”“我啊,嗯,让我想想”“那个地方有一大片的草地,望不到边际的那种,嗯,还要有一片树林,还要有一条小河……”“你说的那个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草原的”“对了,就是草原”“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吗?”“是什么?”“鹰”“真没想到哦,你竟会喜欢鹰,你看起来那么温柔”“你也会说是看起来了,我其实很坚强的,我喜欢鹰,那是因为鹰飞得最高,看得也最远,好自在啊,对不,伊泽瑞尔?”“嗯”“那你呢,喜欢什么动物?”“嗯,我喜欢的动物好像没有,不过我挺害怕蛙的”“你会怕蛙,你竟会怕蛙,不过,不用怕,有我的鹰呢?”“诶,伊泽瑞尔,你有信仰吗?”“我,没有,你呢?”“不知道”……“我们都在看球赛,你们就躲在教室里聊天啊!”语文老师带领着一帮同学从外面回来了。我跟他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僵在那里,好在这时班长看了看教室,问道今天是谁值的日,我们才想起会留在教室的原因,只好灰溜溜的拿起扫帚开始干活。我不敢去看他,我怕会撞到他的眼睛,我的感觉跟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尴尬,这是怎么了?……
之后的很多天,虽然我们就在上下桌,但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不怎么会回头来看我,当然我只能看着一个背影,而思绪却在那里不停地飘,没有人会知道飘到哪儿,我也不知道……
又很多天过去了,学习仍旧是这样,不生不熟的。今天他问我,R&B是不是我?我很笨的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自然他告诉了我那天登入网络时有碰到我了。之后,就再没说些什么。之后的之后,他在网上发信息给我说,我们约好每个星期六早上的九点一起登入网络?我同意了。再之后的之后,每个星期六的早上我都会在网吧那里等他,这样的日子直到他问我为什么两个坐在上下桌的人要在网上才能聊的时候,就结束了。我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一天下午,教室里又剩下我和他了,他收拾好书本,站在走廊上,看着前面,似是在发呆。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的心不在书本里,我知道的。“怎么,在发呆吗?”“噢,是你啊,不,不是的,我只是在想些东西。”“嗯,一个人静静地想些东西也蛮不错的,不过想太多了,可不怎么好的”“不会的”“对了,凯特琳,那天你让我申请的通讯机是用来干什么的?”“嗯……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玩智能器械游戏,但她知道我的通讯机我就想着用一个不同的通讯机来劝劝他,又什么事吗?”“没什么,凯特琳,你对喜欢一个人怎么看?”“……”他怎么会这样问呢?“凯特琳,你有暗恋过一个人吗?”“嗯……有的”“伊利爱莎退学了,你知道吗?”“伊利爱莎,恩,那事,我有听说。”“我本来可以留下她的,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帮她,但她竟没有对我说这件事情,她就这样走了。”“也许她是不想让你送她吧?……你喜欢伊利爱莎?”“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不想她走,我知道,我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了,但作为一个她的好朋友,怎么说也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吧,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一点都不知道。那天,我看她搬着桌子下楼的时候,我还愚蠢的认为她在帮老师的忙,怎么就没想到呢?”“……”
心的方向突然消失了,他什么时候说的再见,我已不记得,我只知道,我要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都不想再理了,也不再想了。
10月,要到另一个城市参加培训,为期三个月。离开学校的前一天下午,我在教室里忙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在等,等他弄好那个几天后要评比的黑板报,然后告诉他,那个消息,因为他说过的,然后……
看着窗外瞬间即逝的景物,才发现,已在路上。
早上听同学说,昨晚他19点多才回家……
是命运的安排吗?
我们居然考上同一所专科学院,他,中文,我还是美术,好像我们都没有什么改变,好像什么都变了。
军训的日子里,只是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看他,就这样看看他。
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我们是高中同学,所以我们经常聊天,出去玩都变得理所当然。我不知道他还是否记惦着她,我只是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课几乎都没有的,很多的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画室画到很晚才回宿舍,回来的时候,除了我的画架,还有的便是一个饭盒。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很舒服的感觉。
翻开日历,后天是我生日。舍友们一致赞成去酒吧庆祝,我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他?
生日那天,我只喝了一杯啤酒,脸就不争气的燃得红仆仆地。玩到最后,蛋糕已经凄惨地成为游戏的工具,是不能再吃的了。我们的裤子上衣衫上脸上都沾满了来自蛋糕的缤纷的色彩,那晚,我们玩得好开心。
那晚他没有来,因为我没告诉他。
那晚的故事,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么我的生活就可以一直平淡下去,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可,生活就是这样的不定,让人措手不及。
当我第二天醒来时,头还是晕晕地,习惯地洗漱,去小卖部买早餐。当舍友告诉我昨晚是郭风背我回来的,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原来昨晚到了下半夜,我就在酒吧的沙发上睡着了,舍友背不动我,只好请求班里最笨最老实的郭风来背我回去。我正阴着脸懊恼,她还在我身边不停地夸他怎样的温柔体贴,实在是受不了,出了宿舍就跑到画室里了。画室里的人都在那里安静地画,没有人注意我的到来,也许这也是我们这些人的习惯吧。我找了一个角落开始摆弄我的东西……伊泽瑞尔,很久不见他了,我想他现在应该在课室那学习吧。
仍旧是早出晚归地去画室,回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画夹,一个饭盒。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双关爱的眼睛,可惜不是他。郭风就像风的气息一样围绕着我,我的心里只有伊泽瑞尔一个,我不想再让其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走进我的世界,所以慢慢地我开始躲着他。似乎我的闪躲并没有冷却他的热情,反而变本加厉,我原以为躲避就可以不再烦恼,却事与愿违。整日地处在这种尴尬的烦恼中,渐渐地发现我已静不下自己的心来画我的世界。我想我应该是时候跟他说明这一切了。风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但心里却空空的,我明白,伊泽瑞尔只是存在我心中的一个虚幻罢了,但那时的懵懂的我,却始终相信有一天他会变得真实,也许那就是我的信念。
我在画室完成着上次去城西郊区的画了一半的素描,手中的炭笔悬在画与我的身体之间,似乎在认真地倾听,或许又在等待着什么……冥想了很久,还是找不到当时的那种冲动的感觉,还是算了吧……走的时候,回头看了那幅画,粗糙的线条肆意的发散,似是发了疯的野兽,那么的有力、强烈,隐隐地有种不安的感觉,那感觉来自哪里呢,也许,它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那是它的真实。出了校门,打算上街去溜达,学校太安静了,是啊,她们都回家去了,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天气是那么的寒冷,学校的热水供应早就断了,每天晚上还得等着煲好水洗澡。想起来就觉得冰冷。风一吹,叶子就唰唰地往下掉,树留不下叶子,叶子愿随风漂流……这样的阴雨天,在几棵光着树干的树下,踩着落叶,不自觉地想到自己是几米漫画本中的主角,站在画里面,带着静静地忧伤……
前些天,他找到了我,我刚从宿舍出来便见他在那儿等着我了,白色的羽绒服、白色的运动裤、白色的休闲跑鞋,这是我最喜欢的装扮,他说,我看起来好美。我当然知道他是耍嘴皮子,心里还是暖暖的。我拍了他一下,“还不走,花儿都谢了”他笑笑,示意我坐他的车后尾,我跳上他的自行车,心情一下子落到低谷。听着他的均匀的呼吸,冷风吹过,却也那么的温柔,在那条街上找了好久,仍没有找到一间花店,看着他一次次的询问路人哪里可以买到鲜花的时候,我有很奇怪的念头,希望他找不到,也许是我的想法太肮脏了,上天为他的诚意所感动,跑了几条街后,终于找到一间花店,那间花店看似简朴,但能感受到店主为它所花的不少心思,在里面感觉很温馨,那是一种恋爱的味道,如果是以前,我会很开心的去享受那种感觉,但现在,得到的却是害怕。他唤了我一声,问我:“你说,她比较喜欢什么样的鲜花呢?”为所爱的人的女友选花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每朵娇艳的花在我看来都是刺,一直刺到我的心里。我说:“桔梗吧”他问我:“那个有什么含义吗?”“桔梗代表永恒的爱。”他点了点头,让小姐包好一束,到柜台付了钱。其实我还是隐瞒了他,桔梗有着双层含义,而它的另一层花语是:无望的爱。
我很想跟他说些什么,可在腹中酝酿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呆呆地跟着他一起回学校,又呆呆地看他停好自行车,心里不知有多懊悔,可又为能够跟他在一起而雀跃。我在雨中站了很久,目送他上楼,多希望,这一瞬就天荒地老。
那天,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