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多明戈拿着一根牛犄角形状的晶石问道。
“不知道。”林原干脆的回答道，又说：“那些钻石就是用来交换它的，估计价值不菲——你真不知道它是什么？不会是打算压价吧？”
“我有那么小气？”多明戈佯怒道：“怕我讹你，你大可去别家。”
“开个玩笑罢了。”林原笑道：“毕竟是拿命换来的，若是不值钱，我岂不是太冤了？”
“呵呵……”多明戈摇了摇头，突然郑重的说道：“今天的酒我请了！祝贺你活着回来。”
“哈！这算什么……”林原喷了口酒气，比划着让多明戈给他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如果每次都碰上这种事，我宁愿你再吝啬点儿。”
“哈哈哈哈。”多明戈也大笑起来，说道：“真那样咱俩都可以退休了。”
“真退休了，你打算干点儿什么？”林原没心没肺的笑过，叼着香烟问道。
“想办法移民到首都星？做老年人应该做的事？算了吧，这种没影的事，还是不要想它了。”
“什么叫没影的事，你这些年赚了不少吧？以你的人脉，只要肯花钱，离开这鬼地方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就算了。”多明戈晃着酒杯，说道：“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联邦的生活实在太乏味了。”
“这里也是联邦领星，要是让那些大人物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判你个分裂联邦罪。”
“哈哈，就是因为那里规矩太多，我才不喜欢。”多明戈笑了笑，说道：“这里不是联邦，这里是流放地。”
林原察觉到多明戈语气中那分萧瑟，抓起酒瓶摇摇晃晃的站到高脚凳上，伸开双臂，哑着嗓子，朗诵起土著诗人克里斯晚年写的《小丑》：“亲爱的，你看那星空如此黯淡，你听那山风哽咽欲断，迷路的小丑，像只土鼠将猞猁追赶，即使追上了，又能怎么办……”
多明戈瞧得出他是在模仿前联邦总统斯塔福德，那个老鬼十分热衷于演讲，有句玩笑话说斯塔福德当总统的那些年，有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在发表演讲，而剩下的一半时间，如果不是在准备演讲稿，就是在前往演讲地的路上。
斯塔福德在任的最后一年，曾来北原星视察，少不了卖弄一番口才。在那次演讲中，大约是为了赢得北原星人的好感，斯塔福德临时起意朗诵了克里斯的这首《小丑》。斯塔福德大概没有认真了解过克里斯的履历——也许这首诗根本就是秘书从网络上随便捡来的——如果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土著诗人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联邦人，而他本人则是因为反对联邦一体化才偷渡到北原星，总统大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两边不讨好的蠢事……
林原很有些表演天赋，声情并茂、惟妙惟肖，朗诵完毕，一本正经的说道：“知道吗，我一直认为自己很适合当总统。”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多明戈也笑了起来，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一边咳嗽着，一边用力拍打着吧台。一个老年，一个青年，在这一刻变成了两个得意忘形的孩子。幸亏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否则一定会把这两个家伙送到精神病院去。
闹够了，林原重新在高脚凳上做好，点了一支烟——当然还是多明戈的——说道：“差不多了，我得回去睡一觉，你算算看这些石头值多少钱？”
多明戈点点头，取出计算器敲打几下，说道：“钻石总价五十万，刨掉你欠我的，给你算十二万。至于那个玩意儿，我要找人鉴定过才知道价值……”
“你还真是黑心，”林原笑道，知道多明戈给的价格很公道，嘴上却绝不承认。林原掏出一张卡片，丢给多明戈，说道：“我打算换把好枪——之前那把打废了——子弹就算赠送吧？”
“你比我更黑心。”多明戈瞪了林原一眼，随手丢出一串钥匙，说道：“要什么枪自己去选，送你两百发子弹，多了照扣。”
……
……
不得不说，多明戈在白石城也要算手眼通天的一类人。这话说了等于白说，能做得起军火生意的，又哪可能是普通人？
林原站在幽灵俱乐部宽敞的地下室里，看着一侧货架上形形色色的武器，各式各样的枪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架发射微型钻地导弹的手炮。每件武器前都摆着价目和功能简介。
林原砸吧着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这当然不是因为喝多了酒，而是因为囊中羞涩。林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红樱桃那巨大的落地窗前挑选小姐的嫖客，能看得上眼的，都看不上自己。唉，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黄脸婆和龅牙妹之间做出选择。
林原转了一大圈，相中了一把经过改装的李斯特自动步枪，这种枪坚固耐用，威力适中，对于保养的要求不那么苛刻，当然，射速和精度也难免打些折扣。
五万八千元。林原狠狠瞪着标价，仿佛这样做它就能缩成一团。五万八千元不是小数目，买了这把枪，林原一番搏命的所得就要缩水一半，剩下那一半，还要购买食品、药品，要缴纳房屋租金和居民税——欠税的唯一结果就是滚出基地，那和死没两样——再去找个小姐放松一下，林原也会变成穷光蛋。
但是又不能不买，枪就是吃饭的家伙，没有它，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林原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再看一圈，兴许有“美女”被自己看走眼了呢。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原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的货架上，摆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吸引林原注意力的是它的价格，三万五千元。
不是便宜，而是太贵。
手枪这种东西，除了对付城里的流氓和胆小的野兔有点儿用，用来对付旷野中的猛兽或悍匪那纯粹是找死。在北原星，任何有常识的猎人或佣兵都不会选择手枪作为自己性命相托的伙伴。
手枪的射程太短了。
当然，能量武器——譬如激光手枪——不再此列，但问题是能量武器的造价太高，又太容易损坏，在缺乏专业维修人才和设备的北原星，只有傻瓜和败家子才会选择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正因为上述原因，手枪在黑市上的交易价格一直被压得很低。正常情况下，一把手枪的价格不会超过一万元，一般也就在五六千元左右，这把名叫龙蟒的手枪竟然标价三万五千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它物有所值，二是定价的人脑袋坏掉了。
多明戈的脑袋当然不会坏掉，林原还没见过比他更贪财的人呢。不过，多明戈爱财，取之有道，乱标价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难道这把枪很特别？林原想着，看了看说明：
龙蟒转轮手枪，口径0.60寸，能发射0.60龙蟒大威力手枪弹，弹膛可装弹五发，射弹动能6300焦耳……优点：结构简单易于保养，威力巨大。缺点：射程较近、精度较差、射速慢、非连发、后坐力巨大……
“没搞错吧？”林原看得目瞪口呆，这枪除了耐用和威力大以外，就没别的优点了，反倒缺点一抓一大把，就这还卖这么贵？
林原转身就走，然而走出没两步，他又转了回来。
林原面色古怪的看着那把枪，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拿了起来。促使他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这把枪的威力，如果数据没有水分，这把手枪的威力甚至远超他之前那把经过改装的李斯特自动步枪。
林原吃过枪械威力不足的苦头，知道一把能够一枪毙命的武器意味着什么。
林原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从弹药区出来，林原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龙蟒手枪搭配的大威力手枪弹价格同样不菲，甚至可以说昂贵，林原不知道多明戈看到自己选了这种子弹，会不会把赠送数量砍下去一半。
在旁边的靶场试射过以后，林原也不得不承认，这把枪的确够劲，复合材料制成的标靶竟然被轰成了碎渣——也许该叫它龙蟒手炮才对。
林原苦笑着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看来要配合默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选好武器，就没有必要继续耗在这里，毕竟站在一群美娇娘的面前阳痿的滋味可不好受。
……
……
看到酒吧里喧嚣的场景，林原才意识到自己在武器库里耗得太久了。
“怎么样？选了什么？”多明戈问道。
“啪。”林原将龙蟒手枪扔在吧台上，看着多明戈，没有说话。
“你怎么选了这个？”多明戈有些吃惊。
还好，他没提子弹的事。林原想着，问道：“这把枪很特别？”
“是我朋友的搭档。”多明戈抚摸着龙蟒黑亮的皮肤，说道：“老朋友了，号称北地荒原独裁者的厉害男人，那时候战争刚刚爆发，死在他手下的家伙可不少……”
“你这老不死的倒长命。”林原嘟囔着，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多明戈的朋友还是这把手枪。
问道：“现在呢？”
“死了。不然这把枪怎么到我手上？”多明戈反问道。
林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活着才是最实在的，无论你实力多强、名气多大，一旦死了，也只能成为别人的谈资。
“我不干涉你的选择，如果你坚持要选这把枪，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别太自信。”
“什么意思？”林原奇怪的问道。
“是那家伙说的，他从那里逃回来，把枪交给我，就来得及说这一句话。”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总之我知道了。钱卡给我，我得走了。”
林原笑着接过钱卡和空背包，转身向外面走去。
“等一下……”多明戈叫道。
“怎么了？”林原转过身，问道。
多明戈挤着眼睛说道：“听说伊莲娜那里有只肥羊在招募佣兵，需要北方人，我建议你去碰碰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