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极夜一剑，一剑极夜
丁一是在第二天正午时分醒来的，窗前已经没有人影，可怜的瑾儿在累了一天一夜又滴米未进的情况下晕倒在丁一的床边，后来被送饭的老妈子发现急忙送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丁一在回味着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是犹如梦境一般的模糊，想不起来老道士的面容，想不起漂亮男子的脸庞，想不起他们在自己头脑内做过什么，只能够隐隐约约的记起一片光芒耀眼，一点星河璀璨，一个虎头虎脑孩子的大眼睛。
“极夜”
丁一脑海中突然想的的声音让他瞬间如坠冰窟，那是一股冻透骨髓的寒意，那种寒冷纠缠住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冰冷的皮肤紧紧捆住肌体，让人即便在夏天暴烈的阳光下也毛骨悚然，惊惧不已。那种感觉会长久的、紧紧的抓住心脏不放，并且慢慢的扣紧，直到把最后一滴血液挤出心脏，整个身体不再有一丝温暖……
极夜，黑色的剑芒自眼前划过，带走温暖带走光线，带着丁一的意识向无尽的深处刺出。没有所谓的剑招，剑诀，只是一声语调怪异的呐喊，声音并不大，但是却直直的刻进脑海，有一种被利器划伤的痛楚。
丁一模模糊糊站起来，随手从椅子上撇下一段扶手，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到房间外的花园，站立。手中拿着断口参差不齐的扶手，用持剑的姿势紧紧握住，断口向下，眼神涣散的望着自己的脚尖，脑门上青筋外露，面容狰狞。
站立了不知道多久，日头偏移，在丁一的影子被树荫遮盖的一刹那间，他张开自己干裂的嘴唇，不顾嘴唇上的血丝流出，沙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出，
“极夜”
扶手的断口处隐隐露出黑色的影子，而后被暴起的丁一狠狠的扎在一人合抱的树干上，发出撕裂布帛的声音后，深深入木直至没柄。
花园外之人在听见后院的叫喊声后大喜过望，后院里在正午时分已经没人了，这是二爷亲自安排，说是大中午的要休息，老爷昏过去了只能听二爷的。现在能在后院发出声响的也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位，老爷终于醒过来了，急急忙忙的胡乱收拾一把自己因为午睡弄乱的衣裳，快步向花园内里跑去。
外面的家丁来到花园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吓了一大跳，并且大呼小叫起来，勉强站立的丁一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紧握在胸口处，右臂上撕裂的衣衫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嘴唇也因为献血的浸染变得红润，只是没有光泽，整个人意识涣散，就像是一个病痨鬼一样明眼一看就能看出来的虚弱无力。
丁一能听见家丁的呼叫声，只是由于刚才那姑且算为一剑的力量让他浑身无力，嗓子更是像干涸了几个月的河床一样干裂，没办法用言语或者动作制止那个大呼小叫的家丁，只能抬起眼帘，轻轻的看了那个家丁一眼，然后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然倒塌。
家丁看到老爷倒地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看见丁一的眼睛在不时向着屋内转动，好在能进丁府的家丁都还算老实聪慧，也练过不少功夫，身子骨还强。见状就把丁一扶起来，慢慢的顺着园中小道望着内屋走去，留下一地被那一剑振动的落叶散落园中。
最先赶来的是在府内略作休息的丁南星和习惯背着手佝这背走路的大管家，见者园中的狼藉后具是一惊，但是南星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大哥醒来在后园练刀，只有大管家望着没入树干的扶手默然不语，只是加快了进屋的步伐。
不是丁府内防御松散，只是今天二爷要求府中所有人都休息一天，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要越让人觉得无所畏惧，难保丁府里有什么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后院要是都没人也就没人敢进后院，兄长自然也就安全了。再加上若是有什么强人前来的话，还有大管家这个无论五识和刀法都变态到一定程度的人嘛。
但若是丁一今日还不醒来的话，南星就打算以二爷的身份还有边城府衙垂坐高堂之上的身份全城戒严，许出不许进，防止任何对丁府不利的情况发生。好在丁一醒了，虽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但是好歹也是醒着的。
房间内，丁一被扶到床上后就示意家丁出去，此刻他已经回复了一点气力，至少是有挥手的气力。
看着自己血光点点的手臂，丁一不由苦笑不以。刚才那一剑对他身体的负担极大，手臂肌肉挫伤，筋脉开裂，每次内力运行至伤患处时都能感到一股股被蚂蚁噬咬的酸痛。
不得不说那一剑是丁一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迅猛的一剑，扪心自问就算是在自己全力防备的情况下也能被那一剑瞬秒。能以木桩的断茬刺入老树干之中，所需要的已经超出丁一的认知了。
丁南星和大管家进屋的时候看见卧床的丁一不禁暗自皱眉，毕竟此时的丁一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散乱的头发，苍白的面色，凌乱的血迹，还好人还是清醒的。
大管家几步走到丁一床前，一把撕开丁一手臂上的衣物，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开始给他受伤的地方上药。药膏状的药物被大管家细细的涂抹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丝丝清凉的感觉，片刻后又犹如火烧般炽热，只不过疗效却是极好。
丁一张开干涸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见状，南星从桌子上倒了一杯冷茶亲手喂着丁一喝下，在闷热的天气下，冷茶也带有一点余温，滋润着他火烧般的嗓子，大旱逢甘露也不过如此，贪婪的喝着一杯又一杯，直到第四杯才抬起完好的左手示意南星够了。
丁一张开嘴，尝试着说话，片刻后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大管家这个药越发霸道了。”
大管家看了一眼丁一后，继续涂抹着遗漏的伤口，轻轻的说道：“作坊的医师们又研究出了点东西加在里面，好像是什么蛇的毒液，自然霸道。你是在练剑才练成这样的？”
从他的语气里面并不能感到敬畏或者是恭敬之类的语气，就像平常人在相互交谈时候的语气一样。大管家从来不叫丁一老爷，丁一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管家。兄弟不是挂嘴上，而是做出来的。
丁一用略微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回忆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怎么来得，自我上山那日起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突然学会什么剑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再稀奇的事我也遇到了，不足为奇。”
大管家闻言停顿了一下，皱眉思虑了一阵，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一剑，我没什么办法接下来，不死也重伤。”
丁一这个时候才露出震惊的表情，旁人不知道大管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却是知道的，往日里与大管家对练时总是要全副武装，精神高度集中，才能在大管家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与之盘旋一二。近两年因为没有与人动手，更是不知道大管家的武功精进到什么程度了。
“连你都接不了？”
大管家以手在空中虚劈几下，带起阵阵刀气在虚空中撕裂，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接不了，太过霸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丁一苦笑不已，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放松身体躺在床上，望着床顶上的云纹，静静的想了一阵，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好像是直接印在脑子里面，稀里糊涂的就施展出来了，只知道这一剑叫做，叫做‘极夜’。”
“极夜。”大管家没有说话，埋头想了想，撩起长袍踱步而出，待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去研究研究，这段时间你安心养伤，万事有我。”
丁一听到这话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有他出面的话，应该没什么跳梁小丑能够出什么乱子了。而后他转过头看着伫立在桌子边上的丁南星说道：“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一天。”南星看着舒缓下来的丁一，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将视线转移到闻讯到来却只站立在门口的瑾儿和珠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对着丁一说：“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娶亲，诺大的丁府总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再说大哥总得对人家有个交代才行。”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两人说话自然也就不那么客气，显得十分随意，没有什么话需要藏着掖着，挑明了说才更好。
门外传来珠儿的惊呼声，丁一顺着声音看出去，正好与满脸绯红的瑾儿四目相对，瑾儿的目光里满是担忧与柔情，温柔似海一般把他深深把握住。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目光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让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等我伤好以后，就迎娶瑾儿过门。”丁一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在他脑海中盘旋的很久，瑾儿对他的心意他也知道，以前是想着边城尚未完全稳定，而现在不管是自己还是瑾儿都已经年龄不小了，再加上那天晚上醉酒后发生的事。确实也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珠儿闻言在外面欢呼雀跃，而瑾儿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在门口扶着门框僵立着，只是眼中早已经布满泪水。
霞飞双颊，闭月羞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