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和小楼在一家昼夜皆开的火锅店里喝酒直到天光,当朝霞刺破黑暗的那一刻,店里就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四个人,我和小楼,一个服务员和一个收银员。
我和小楼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唐薇展开,后来又聊到唐薇他爸,之后小楼又聊起他爸,然后又聊回了唐薇,后来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就想起了老炮,我们就开始聊老炮。
老炮是小楼的高中同学,套用小楼的话说,老炮就是一疯子,是个极为情绪化的人。
小楼跟我讲,以前老炮酷爱飙摩托车,有一回载着他从国道上行驶时,曾飙上过180脉。当时呼啸的风卷着细小的石子迎面扑来,小楼有了一种身陷撒哈拉的错觉。
小楼说当时他根本睁不开眼,而且几度窒息,状况和溺水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路上,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老炮的腰,一刻也不敢松手,脸上的鼻涕自然也就无暇去清理了,风一吹鼻涕就像一道寒光,直接甩到了后脑勺。
等终于驶入市里后,小楼毅然而然的责令老炮赶紧停车,小楼随即下车后就开始吐,吐完就开始骂,骂完又吐,后来干脆边吐边骂。
一聊起老炮,小楼感慨颇深,期间不乏捶胸顿足,热泪盈眶之举,搞得好像老炮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摩托车事件毕竟给小楼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似乎是再也无法磨灭。所以,此后不管老炮怎么在麻将桌上利用点炮来巴结小楼,小楼对他疯子的印象却总也无法改变。我想在小楼眼里老炮要变成贤良淑德的人,这辈子算是没什么指望了。
虽然一夜没睡,可我还是准时回到食品加工厂里开始了新一轮痛并快乐的繁忙。中午时分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我抱着脑袋神情痛苦的趴在办公桌上。
唐薇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游幽。”
我有气无力的回应着:“有病了,浑身都脑袋疼,八成是累的。”
唐薇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没发烧怎么还头疼啊,这什么病啊。”
我说:“你放心吧,肯定不是艾滋病,我生活作风一向很严谨。”
唐薇笑了起来,又问我:“游幽,说实话,你喝酒了吧,一身的酒气。”
“哎,小楼失恋了,非让我陪他通宵达旦,整喝了一宿。”我顺嘴就编造了小楼失恋的谎言。
“得了吧你,前两天小楼还让我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呢,说太久没有恋爱了,都快忘记幸福的味道了。你俩怎么又喝了一个通宵啊,多伤身体。”唐薇皱起眉头说。
“没事,古人怎么说来着,‘通宵一刻值千金’,多珍贵的时光啊。再说了,就我这身体,一拳能打倒泰森,甭为我费心了。”我不屑的辩解着。
唐薇明知说不过我,索性就撅着小嘴赌气离开了,我没工夫搭理她,剧烈的头痛让我不得不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趴了多久,我发觉自己的脑袋被谁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于是我怀着疑问抬起头。我看到唐薇正背着一只手春风满面的站在我面前,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放在我的面前。我隐约看见里面有药,有冰激凌,有烟,有汉堡,有饮料。
唐薇对我的关怀让我想起了我娘,往常里只有我娘才会对我这样好,也只有我娘了解我虽然顽劣,但秉性却还善良,就算偶尔作恶多端,但基本属于可以改过自新的那类人。
这以后我便觉得唐薇不一样了,因为我开始不把她当哥们看了,她好像住进了我的心里,哪怕一天见不到她,我都觉得六神无主。唐薇有时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对我嘘寒问暖,帮我打扫房间,为我洗衣做饭。不知是蓄意还是巧合,唐薇总是向我问起:“屋子收拾的怎么样,饭做得好不好,衣服洗得干不干净,我像不像个小媳妇。”
好几次我都想告诉唐薇,别躲了,咱俩好了吧。可好几次话到嘴边,还是被我活生生的咽回。我那万千的顾虑时常会陪我从屋子的这头踱到那头。我盘算着,要是表白吧,万一人家没那意思,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是不说吧,心里憋得实在难受。我总是觉得这种类似爱情的关系就像孕妇生孩子一样,理论上虽已经存在,但却还未瓜熟蒂落。这种关系又像是女孩变成女人一样,欠缺的就是轻轻一捅。我在这样的日子里饱受煎熬,坐卧难安,度日如年。后来经过我的深思熟虑后做出了终极决定,捅。
捅是定了,问题是谁捅。我想了三个人选,一个是我自己,一个是唐薇的朋友,叫婷婷,另外一个是小楼。
我在心里权衡着谁最合适,倘若我去说,我明显经验不足,而且对感情这东西才疏学浅,所以我不合适。
如果让婷婷去说,婷婷是个话唠,她一小时能说出我一天的话,一天就能说我一生的话,古人云言多必失,因此交给她我也不放心。
还是找小楼帮忙好些,小楼起码也能算情场上的半个高手了,虽然至今也和我一样孑然一身,但毕竟高手也有失手嘛,人之常情,可以谅解。翌日中午,我买了一条黄鹤楼当做请小楼出马的砝码,以便用它诱发小楼高超的情商。
当小楼在约定时间衣冠楚楚的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时,他手上正拿着一条和我买的一模一样的黄鹤楼,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也有事让我帮忙?
没等我张口,小楼已经迫不及待的把烟递到我面前,然后指着手里的烟断断续续的对我说:“内什么,老游,知道你爱抽这口,我给你买了一条,使劲抽吧。内什么,抽没你了告诉我,我老子那里还有好几条。内什么,我正好还有点事得请你帮帮忙。”
“咱们哥俩什么呢求不求的,远了啊,有事就说,我义不容辞啊。哦,对了,我也有点小事要求你。”我也抄起桌子上我买来的黄鹤楼递给了小楼。
然后小楼提议,别他妈换汤不换药了,干脆各自抽各自的吧。我在拆着香烟的同时,举起了一只手,表示赞同。
“那就都别端着啦,时间宝贵啊,你先说还是我先说?”小楼心急火燎的问。
“你先说吧,我那个是小事,对你来说不费吹灰就能完成。”我点了支烟,从容不迫的说着。
“那行,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老游啊,唐薇跟你是不是好朋友?”小楼问。
“是啊,一直都是,怎么无端问起这个来了?”我有点好奇的回应着小楼。
“好,老游啊,那你跟我是不是好朋友?”小楼又问。
“是吧,应该是,一直也没听别人说咱俩反目成仇的事啊。”我又开始没正形了起来,反正小楼也把我问糊涂了,索性遇见鬼打墙就老老实实在里面绕吧。
“哥,我喜欢唐薇,特别特别的喜欢,而且很久了,你帮我和唐薇说说去吧,不管成不成我都感激你一辈子。”小楼一脸正坐危襟的说出了对唐薇的爱慕之情。
听完小楼毫无隐晦的一番表露后,我手中的香烟差点没掉到床上,我心想着,这下完了,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