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张若虚
且说童贯率军到了京口,下令在此休息,并召集所有有功的将士来到大帐中宴饮,红玉等歌妓早已来到大营,由卫兵带着向大帐走去,外面有些微风,红玉手中捏着的手绢突然被风吹落,她慌忙要捡,却被一位将军捡起,这位将军就是韩世忠,他将手绢交给红玉:“姑娘,你的手绢。”
时间好像定住,红玉站住,看到韩世忠,又像看到自己的父亲,又像看到哥哥,心儿“扑腾”直跳,他是那么熟悉,却是个陌生人,遂接过手绢,朝他笑了笑,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红玉抬头时,韩世忠见她容貌清秀,只略施薄粉,觉得她不像是**,问道:“你是童大人从京口花苑召来的?”
每听到“京口花苑”四个字,红玉就有些难受,这四个字好像是她的污点,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韩世忠看她眉眼间举止不俗,越觉得她不像是个风尘女子,刚要细问,前面的姑娘喊道:“红玉!快点,来不及啦!”
红玉回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朝韩世忠笑了一下,追了上去。
韩世忠迟来了一会儿,将士们早已坐好,酒席也已经摆上,大家都喝酒吃肉,尽显军士豪爽野蛮的那面,吃喝一阵,童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说道:“诸位都在战场上立了战功,今天我特地从京口花苑请来了歌妓,陪大家喝酒!”
有人已经喝醉了,不顾自己的身份,高声嚷嚷着:“太好了!快请她们上来吧?”
童贯也不在意手下的无理,反而开心的笑了笑,说:“好,带姑娘们上来!”
卫兵走出去,将姑娘们带来,帐中早已准备好了琴、筝等乐器和椅子,姑娘们款款走进来落座,各自操着乐器,准备开唱。
军营中难见到女人,这些姑娘一进来,就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有的人喝醉了,说了一些鄙俗的话,这些姑娘们都见怪不怪,反正是给大伙儿唱歌,对那些污言秽语就当没听见。
韩世忠眼神不错,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琴边的红玉,他的心不安的跳动一阵,她穿着一身红纱裙子,尽管她打扮的风骚,却总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让韩世忠想到了自己,他出身卑贱,靠军功才一点点升为偏将,不知为什么,他看到红玉,就忍不住想,恐怕她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吧!
音乐开始,红玉轻轻抚琴,几声之后,其它乐器也跟着响起,舞女从帐两侧轻挪莲步,翩翩走来,围成一圈,优美的身姿令人心旷神怡。
红玉轻启朱唇,慢慢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歌声高亢有力,又不失似水柔情,连这些久战沙场的将军都受到感染,自觉安静下来,舞女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看得童贯两眼放光,不住点头,他听这歌声不俗,忍不住多看了红玉几眼。
韩世忠可没看清舞女们跳的舞,他只觉着红玉的歌声动听,无奈他与红玉位置相对,中间有舞女晃来晃去,为了能看见红玉,韩世忠的脑袋也跟着晃来晃去。
王渊坐在韩世忠旁边,看着韩世忠摇头晃脑的样子,压低声音提醒道:“兄弟,你干什么呢?”
韩世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我听这曲子唱的好,想看看是谁唱的。”
王渊轻声说:“我也觉得她唱的好,你看,童大人也觉得她唱的好呢!”
韩世忠一看,童贯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玉,心里不是个滋味。
红玉唱了一阵,觉得安静,感到奇怪,她抬头看了一眼舞女的舞步,没有错,便继续低头抚琴歌唱。
一曲终了,童贯说道:“春江花月夜,这位娘子唱的好,打赏!”
红玉起身拜道:“红玉谢过大人!”
童贯笑了笑,说道:“小娘子稳重不娇艳,歌唱的好,过来陪本官同饮一杯!”
红玉就知道赏银不是这么容易拿的,舒了一口气,慢慢走上去,瞟了一眼退到一旁的舞女小红,小红转着眼珠,想着怎样帮红玉解围,她朝两边使了个眼色,十一个舞女一起跑到童贯身边,又是揉肩又是搓背,小红倒了一杯酒,送到童贯口中,娇声说道:“大将军,您打了胜仗,小女子敬你一杯!”
童贯一下子被这么多美女包围,乐得合不拢嘴,哪里还惦记红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小红说道:“红玉不过是个弹琴的女子,不会饮酒,有我们陪着大人,大人能不开心吗?”
童贯笑呵呵的点头,小红朝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明白,小红已经替她解了围,微微点头,抿着嘴笑着回到琴边,继续弹琴,韩世忠也继续饮酒,一边偷看红玉,刚才童贯让她上去,把他也吓得够呛。
众将军都喝得有些醉了,抢着夸耀自己的功勋,王渊也喝醉了,不住在韩世忠耳边念叨:“韩兄……记不记得秀洲那回?我一个人杀了一百个乱兵,我一剑就挑断那人的头,一举起来,吓跑了好几百个人呢……”
旁边一位将军接着说道:“你那算什么?我在衢州的时候,被乱军包围,杀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我挥着两把刀,杀了足足三百人!”
王渊笑了笑:“你吹牛!”
那人说:“我没吹,是真的!”
接着两人都哈哈大笑,就算喝醉了他们也该知道这是在吹牛,只有韩世忠,坐在旁边直摇头,独自喝着闷酒,他实在不愿夸耀自己杀了多少人,立了多少功,那些都过去了,还有胡虏未平,他哪有心思吹牛。
没过多久,在坐的将军们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各自吹嘘自己的本事,唯有韩世忠克制着自己,一边慢慢喝酒,一边欣赏红玉的琴音,他做事从来都很谨慎,怕自己酒后失言惹麻烦,所以他从不喝多。红玉弹着弹着,抬头瞧见韩世忠,四目相对,双方却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红玉害羞的笑了笑,韩世忠也对红玉笑了笑,红玉一愣,韩世忠笑起来让她觉得特别熟悉,直觉上,她就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甜甜的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弹琴。
天快亮了,一通吹嘘总算快要结束,红玉等歌妓该退下了,红玉在起身的时候,手绢又掉落在地,她没有发觉,被韩世忠看见,带歌女走后,他悄悄走去,将手绢拾起,揣进怀里。
童贯被一群舞女扶着去歇息了,余下的将军都醉的不省人事,王渊摇摇晃晃的跟着韩世忠,倚在他肩上,嘟囔道:“你捡人家手绢做什么?哦……你看上人家啦?”
韩世忠什么也没说,扶着王渊回帐休息了。
回到花苑,红玉才发现自己的手绢不见了,心中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还问小红有没有看见,小红摇头说没有,红玉叹了口气,不过是一条手绢而已,丢了也就丢了,唱了一个晚上,她也困了,于是就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晌午,韩世忠来到花苑,看到花苑没有开门,便到对面茶楼等待,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花苑这才开门迎客,韩世忠走了进去,**热情迎接:“哟,您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您想见哪位姑娘呀?
韩世忠说道:“我是来找红玉姑娘的。”
**愣了一下,犹豫道:“红玉呀……客官好眼光,不过红玉从不接客,不如给您换个姑娘吧?”
韩世忠从怀里掏出手绢,说道:“这是红玉姑娘的。”
**认出是红玉的手绢,又看韩世忠戎装打扮,以为手绢是定情信物,便说:“您稍等,我去跟她说说。”
红玉刚刚梳妆完毕,**敲门,红玉道:“进来。”
**进来说道:“有个将军说要见你,他手里有你的手绢。”
红玉想了想,问道:“可能是我昨天丢了手绢,被他拾到了,他长得什么样儿?”
**形容了一下:“他啊,身材魁梧,双目炯炯,又风度翩翩……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他不像是个坏人。”
红玉脑中想的就是韩世忠的样子,就说:“叫他进来坐坐吧。”
红玉从没有接过客人,**也惊奇的瞪大眼珠:“你说真的?”
红玉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你总算是接一回客了!”
红玉连忙纠正道:“哎,妈妈先别这么说,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手绢!”如果她现在承认接客,以后就会有客人找她,她可不想惹麻烦。
**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也是有个男人能进你的房间了。”说完出去带了韩世忠进来。
韩世忠进到屋内,看见红玉,叫道:“红玉姑娘!”
红玉见果然是韩世忠,心中像是有小鹿乱撞,她害羞地笑了笑,说道:“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韩世忠说道:“我叫韩世忠,是军中一名偏将。”
红玉点了点头:“韩将军……”
韩世忠掏出手绢,递给红玉,说道:“这是姑娘的手绢,昨晚被我捡到,今日特地来还给姑娘。”
红玉接过手绢,问道:“您……只是来还手绢的?”
韩世忠听明白红玉的意思,但还是很紧张,来不及思忖,他实话实说:“当然……不是,我还想……看看红玉姑娘。”
红玉“扑哧”笑了,说道:“韩将军请坐,您想听曲还是吟诗?”
韩世忠面露难色,红玉连忙说道:“饮酒下棋?”
韩世忠还是无从选择,红玉问道:“不如奴家与韩将军随便聊聊。”
韩世忠点了点头,说道:“昨日在营中见到姑娘,觉得姑娘超凡脱俗,今日又听**说,姑娘从未接过客,世忠觉得姑娘流落**,似有难处,不知姑娘能否对世忠说说?”
红玉面露悲伤之情,轻声说道:“原来将军想知道奴家的身世,小女子但说无妨。”
韩世忠道:“在下洗耳恭听。”
红玉缓缓说道:“奴家姓梁,名红玉,今年十九岁,父亲和兄长和您一样,都是将军,方腊之乱,我父兄奉命平乱,却贻误了战机,获罪被杀,我家也由此败落,我被送到这里,强迫卖艺。”
韩世忠点了点头:“原来是将门之女,姑娘的身世实在坎坷。”
红玉勉强笑了笑:“这是命,不能强求,倒是将军,昨日酒宴上,我见其他将军都信口开河,夸夸其谈,只有韩将军你闷闷不乐,不知为何将军打了胜仗还不高兴?”
韩世忠叹了口气,说道:“唉!虽然平了方腊的乱军,西边的胡虏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南下,到时候又是一仗,百姓又要遭殃,有什么可高兴的!”
红玉点了点头,说道:“将军所言极是,方腊之乱虽平,但小女子听说有二百万农民流离失所,今年的粮食又该贵了。”
韩世忠也点了点头,喝了一杯酒,说道:“说的对呀!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就算打了胜仗,又能怎样呢?再说,平定方腊之乱,我们杀的都是同胞,又有什么可炫耀的。”
红玉说道:“韩将军忧国忧民,深明大义,小女子实在佩服。”
韩世忠本来对红玉就有好感,又同情她是将门之女,便说:“我看姑娘秀外慧中,将门之女怎能留在这种地方?我今年三十二岁,家里尚有一妻,姑娘如果不嫌弃,我将姑娘赎出,带回家做妾,不知姑娘愿不愿意?”
红玉想了想,又笑了笑,心里难免娇羞,细声说道:“难得将军能出此言,红玉怎敢嫌弃将军,能有人救红玉出这苦海,红玉感激不尽,又怎会嫌弃呢?”
韩世忠激动万分,问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红玉点了点头,韩世忠握着她的肩膀,说道:“等我回了京城,就会带钱来赎你,最迟不过半个月。”
红玉咬着嘴唇,甜甜的笑了,说道:“红玉在此静候将军。”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才来半年,没接过客人,就有人带她逃出苦海,这就是命,她应该在此地遇到那个有缘人。
话说皇宫里的徽宗皇帝,自从童贯领兵出战起就频频接到捷报,今日破了秀洲,明日破了衢州,今日斩敌一万,明日杀敌五万,就在童贯班师回朝这几天,消息频发,前日童大帅离京百里,昨日离京五十里,今日到京城,这些捷报弄的徽宗皇帝喜不自胜,大加夸赞童贯的带兵之才。
徽宗亲自到城门迎接童贯,童贯率大军来到城门口,一齐行三跪九叩之礼,口中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哈哈大笑,说道:“平身!”
自有太监传话:“平身!”
众军平身,动作相当整齐,童贯大声向皇上汇报:“此次出征,臣率军十五万,共杀乱匪七万有余,收复秀洲、杭州、衢州、婺州等六州五十三县,得胜而归!”,说完将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呈给太监,奏折上写着此次出征情况。
太监将奏折呈给徽宗,徽宗打开看了看,说道:“童贯带兵有道,领兵有方,屡立战功,为我大宋栋梁之才,朕加封你为太师,从一品!”
童贯跪下磕头道:“谢皇上!”
徽宗说道:“童卿家平身,其他有功将领,朕也都有奖励!”
众军一齐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世忠回到家后,急忙想跟妻子白氏商议娶妾的事,白氏正在绣花,还没等他开口,白氏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韩世忠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背,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白氏咳了一阵,总算喘回来一口气,说道:“世忠,你娶个妾吧……咳咳咳……”
韩世忠吓了一跳,看白氏的样子,像是得了重病,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我不在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白氏说道:“你走之后,我就开始咳嗽,找大夫来看,说我得的是咯血病,世忠,你知道,咯血病活不长的,你尽快娶个妾回来,我也好放心的走……”
韩世忠一把搂住白氏,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说道:“我的确想娶个妾,可是……可是我不想你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白氏看着韩世忠,说道:“你已经决定娶妾了?她是谁?带回家了没有?”
韩世忠说道:“她叫梁红玉,是京口花苑里的一个**,我想明日就去赎她,赶紧娶过门。”
白氏喃喃说道:“**……”她对梁红玉这个职业太不放心,好人家哪有娶**的。
韩世忠解释道:“红玉姑娘本是将门之女,她父兄因在镇压方腊乱军的时候贻误战机被杀,红玉也沦落到京口花苑,到现在她还是清白的。”
白氏点了点头,靠在韩世忠的肩膀上,说道:“原来是将门之女,红玉的身世也很曲折,只要你喜欢就好。”
第二天,韩世忠赶着一架马车,带着一千两银票来到京口,梁红玉自从那天与韩世忠分别,就总惦记着他,每天都盼着他快点到,早点将她赎出去,这一天总算盼到,连忙收拾好行李——一张琴,一把剑,一盒首饰。
韩世忠进了花苑,找到**,问她:“红玉姑娘在吗?”
**笑眯眯地答道:“红玉姑娘,听说你来了,在房中收拾行李呢!”
韩世忠微微一笑,问道:“给红玉赎身,要多少银子?”
**算了算,说道:“她又不接客,又不愿出去陪酒,只在花苑里唱歌弹琴,身价只有五百两。”
韩世忠点了点头,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说:“可别忘了,还得找回我五百两呢。”
**接过银票,连连点头:“是!”,说完从柜里取出五百两银票,递给韩世忠,说道:“算清了吧?”
韩世忠哪里等得及,接过银票就跑到红玉房里,帮她拿了琴,红玉自己拿了首饰和剑,出门前跟**和众姐妹道了别,之后韩世忠扶红玉上了马车,他自己在前面驾车,回京城去了。
韩世忠来接红玉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人行到半路又在饭馆吃了点东西,耽误了一些时间,城门酉时就会关闭,他们预计能在戌时初到达京城。
天色渐晚,进京前还有一段山路,韩世忠点了两个灯笼,挂在车前,掀开门帘,看红玉精神不错,说道:“过了前面这段山路就到了京城,我们就快到家了。”
红玉笑了笑,说道:“快点赶车,我想早点跟你回家。”
韩世忠咧嘴笑笑:“瞧把你给急的。”,乐呵呵地挥着马鞭,马儿长嘶一声,欢快地踏着四只蹄子,朝家里跑去。
山路刚走了一半,韩世忠隐隐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影,他胆子大,朝前喊道:“什么人?!”
接着听见一阵响动,红玉掀开门帘,发现马车被人包围,知道他们是山贼,对韩世忠说道:“是山贼!”
韩世忠回头说道:“你躲在马车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红玉放下门帘,听外面韩世忠对山贼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走投无路才做的山贼,我身上只有五百两银票,你们拿去。”
山贼头子上前接过五百两银票,用他那对鼠目打量着马车,说道:“这辆马车大爷我也要了,你的狗命暂且可以饶恕!”
韩世忠说道:“车里别无他物,你要它做什么?”
山贼头子掀开门帘,见到红玉,生了色胆,说:“我要车里的姑娘!”
话音刚落,红玉的剑就抵在他的喉咙上,山贼头子紧张的后退,红玉也慢慢从车里出来,跳下车来,剑死死抵着他的喉咙。
山贼头子紧张的举起双手:“女侠,女侠饶命!”
红玉瞪着他,狠狠地说道:“让你的手下都退下!”
山贼头子犹豫了一下,下令道:“你们都退下!”
山贼们都退到一边,远远观望着自己的老大,红玉回头看了韩世忠一眼,使了个眼色,韩世忠一把抓住山贼头子,使劲儿一提,把他扔到车里,红玉和韩世忠两人上车疾驰而去,那些山贼一直跟着,快到京城的时候,山贼头子从车里飞了出来,山贼们赶紧上去扶起老大,马车早已经跑了很远,进了城。
韩世忠一边赶车,一边夸红玉:“将门无犬女,红玉姑娘刚才真是英勇!”
红玉笑了笑:“与韩将军比起来,还差的远呢!”
韩世忠挥了一下马鞭:“红玉姑娘过奖了!”
红玉抿了抿嘴,说道:“韩将军,你还叫我红玉姑娘,是不是该改改了?”
韩世忠裂开嘴笑了笑:“那我叫你什么好呢?叫你红玉?”
红玉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样叫我,舒服多了!”
韩世忠想了想,说道:“你也不能叫我韩将军,你也得改口!”
红玉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韩世忠说:“我想不出,你想叫我什么?”
红玉想了想,说:“你是将军,叫你韩郎太矫情,还是叫你世忠吧!”
韩世忠哈哈大笑:“跟我娘子一样,她也叫我世忠!”
红玉问道:“姐姐?姐姐姓什么?”
韩世忠答道:“她姓白,与我一起过了十年了。”
红玉又问道:“家中有孩子吗?”
韩世忠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她到现在还没有生育,以后也不会有了。”
红玉问道:“为什么?”
韩世忠叹了口气,说道:“她已经身染恶疾,来日不多了。”
红玉不知该难过还是该高兴,白氏死了,她就可以是正妻,可是见韩世忠对妻子有情有义,如果白氏死了,他也会难过,他难过,红玉心中也跟着难过。
不多时,就到了韩世忠府上,韩府不大,只两扇小门,进到院中,也只是几间厢房,一个小院,下人也只有一个厨娘,名唤王妈,一个丫鬟,名唤小梅,一个看门的家丁,名做韩勇。
红玉跟着韩世忠进了家门,白氏已经坐在院中石桌旁等候,石桌上摆满了菜肴,丫鬟立在韩氏身旁。红玉见白氏眉清目秀,面色苍白,正好白氏咳嗽,抬手用手帕捂着嘴,红玉见她手指粗壮,知道她干过不少粗活,看她咳嗽的样子,听她咳嗽的声音,像是咯血病。红玉连忙上前,行了个礼:“奴家见过夫人!”
白氏慌忙站起,扶起红玉,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妹妹,以后这儿就是你家,叫我姐姐就好!”,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说道:“我让王妈做了些菜肴,专等妹妹你来,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红玉拉着白氏的手,谢道:“红玉谢谢姐姐的一番情意。”
韩世忠上座,白氏坐在他左边,红玉坐在右边,小梅服侍在左右。
白氏给红玉夹菜,说道:“我们家不像其他官宦人家,平日里也不讲究规矩,我嫁给世忠的时候,他才刚刚入伍,整天就知道喝酒,我受过不少气,总算他有情有义,现在有了点小成就,没把我这个糟糠之妻丢下。”
韩世忠放下筷子,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白氏不理会,继续说道:“刚才看妹妹的一番言行,果然与普通女子不同,有你在世忠身边,我就安心了,我看,你们尽快把好事办了吧。”
红玉说道:“红玉出身卑贱,不宜大操大办,不如就在今日拜了天地,从此我梁红玉就是韩家的人。”
白氏激动地站起身,说道:“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吧喜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一家人来到祖先牌位前,点上香灯火烛,摆了几盘贡品,韩世忠、梁红玉两人就跪拜祖先,拜过天地,喜事就算办完了,韩世忠深情的执着红玉的手,白氏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笑了。
红玉嫁到韩家后,勤俭持家,每天亲自为白氏煎药,亲自服侍,白氏看在眼里,暖在心上,可是她的病却越来越严重,怕是不久将要离开人世。
一天,红玉为白氏喝药的时候,白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方手帕,托在手里,将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个金镯,白氏说道:“妹妹,这是当年我嫁到韩家的时候,婆婆给我的,这是韩家的传家之宝,现在我将它传给你,以后你要好好待世忠。”
红玉推辞道:“姐姐,我是他的妾,我不能要!”
白氏将镯子塞进红玉手中,咳了几声,虚弱地说道:“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恐怕时日不多,我只希望,我走之后,妹妹你能好好照顾世忠……”
红玉抱住白氏,哭道:“姐姐……”她来的这段日子,白氏对她真的像姐姐一样,她怎么舍得最亲的姐姐离开自己。
白氏拍了拍红玉的肩膀:“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没多少日子了……”
红玉松开双手,看着白氏,说道:“姐姐会好过来的,一定会治好的!”
白氏将镯子戴在红玉手腕上,说:“只要你戴上镯子,我就放心了。”
红玉的眼泪流个不停,看看镯子,又看看白氏,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既然我嫁到韩家,就一定会好好侍奉夫君。”
白氏点了点头,用手帕捂嘴咳了一阵,打开手帕,上面有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红玉却大吃一惊:“姐姐!”
白氏说道:“几天之前已经开始咳血了,恐怕来日不多。”
红玉慌忙放下药碗,跑出门去找大夫,过了一会儿,大夫进屋,为白氏把脉,叹了口气,写了个方子,出门去了。
红玉跟着先生出门,问道:“先生,姐姐的病到底怎样?”
大夫摇了摇头,说道:“她的病已经无药可救,最多还能活一个月。”
红玉求道:“先生,那怎么办?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大夫叹了口气:“我也想救啊,可是,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我无能为力啊!”说完又是一阵摇头,无奈的离开。
红玉难过的看着白氏的房间,仰头看着天空,难过地说道:“老天真是不公!为什么好人总是活不长?”
方腊之乱平定后,徽宗又开始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他想起了艮岳还未建成,于是下令继续建造艮岳,又亲自拟了一份诏书,命朱勔官复原职,继续运送花石纲。
诏书到了朱勔这里,朱勔接过诏书,得意的大笑起来:“一股乱民,能奈我何?”
应娇娘劝道:“朱郎,方腊的乱军虽然平了,可是花石纲这个差事你别再做,当初要不是船快,你早就没命了!”
朱勔看了应娇娘一眼,说道:“那是我朱勔命不该绝,老天爷留着我的命,就是要我再多寻些石头,建成艮岳,你知道吗?艮岳是可传万世的功勋!”
应娇娘说道:“你的手下歪曲你的本意,他们在地方上胡作非为,百姓把错都加在你的头上,你要小心,再出事咱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朱勔才不会去想百姓怎么说他的,他在乎的只是皇上和娇儿,听了应娇娘的一番话,他赶紧拉住应娇娘的手,柔声说道:“娇儿,上次虽然差点没命,可我遇见了你,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你放心,以后我会小心,我的下半辈子还要用来好好照顾你呢!”他自己也不知道说这番话的时候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他已经习惯在娇娘面前说这种话了,只要应娇娘不离开他,他就是幸福的。
应娇娘紧握着朱勔的手,会心地笑了。她总是会相信这番甜言蜜语,虽然这番言语很廉价,可是女人就是喜欢,再虚假的甜言蜜语,听起来也是舒服的,更何况,应娇娘毫不怀疑朱勔的话,朱勔那么爱她,又怎么能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