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母的这段插曲催酵了叶一平和杨玉叶的思维,杨玉叶这样待在家中也不是常法,她不能不上班。想想两地分居的不便,调离林场成了杨玉叶和叶一平不得不面对的课题。
杨玉叶和叶一平思量着能帮忙的对象。杨玉叶家毕业时都已过了筛子,刚刚调来不久的表哥苗彬只是个接邮件的司机,找他是难为他。
叶一平硬着头皮找了他们村的大官赵鼎,叶一平叫他叔叔,却从小没见过他,赵鼎是他们村的神话,官职是县委常委兼秘书长。比杨如意老师蔚然的丈夫官职大的多,蔚然婚是没离成,将就了同床异梦的婚姻。
在赵鼎的建议和安排下,杨玉叶调入了县城附近的朝阳乡林业站。
杨玉叶开始是被分到乡镇林业站的,是一个种植核桃的山区乡镇的林业站。
她多少对乡镇工作有点了解是在大四的一堂课上,教化学防治的中年女老师特爱和同学交流。那天讲完课后,她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封信,说:“给你们读一封信,希望能给你们借鉴”。
信是河南的一名刚毕业的学生写给她的,告诉老师:“我是在乡镇林业站工作,业务几乎没有,天天忙的是计划生育和收老百姓的三提五统”。班里的同学一片哗然,惊愕声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怪笑。老师转身要走下讲台时对大家说:“那可是我的得意门生啊”。老师摇摇头走了。
杨玉叶要求去了双泉最大的林场。
那年,双泉七个林业系统的毕业生,杨玉叶是唯一的本科,除了一个男孩留在局机关、杨玉叶去了林场外,其余的全去了乡镇。
杨玉叶在市府大楼上班后的一次活动中,认识了蔚然的家侄,杨玉叶开玩笑说:“如果你姑姑那年家庭没事,说不定托你姑父的关系,我能一直在县城工作,岂不省了这么多年的苦”。家侄苦笑着:“你就别遗憾了,我的事他都不帮,何况你这个不相识的人,我能在市委工作是我一路考过来的”。
杨玉叶有些释然,她似乎不再遗憾,她却无法告诉最感到遗憾的那个人,她的哥哥,他已离世几个年头了。
杨玉叶办好调离手续后,叶一平接来他的娘照看叶扬,杨玉叶上班的朝阳乡离县城十几里路,中午杨玉叶是不可能回来的,杨玉叶认可了这种生活,也只能这样。她尽量不听不看叶一平母亲的言行,以免发生冲突。生活暂时平静下来。
杨玉叶第一天报道是骑着她心爱的自行车去的,她沿着陌生的公路骑车过了309国道时,只见公路两边分散着不少的人,杨玉叶好奇的打量着,那些人在收拾路两边的杂草,男男女女,说说笑笑。
杨玉叶进了乡政府的院子。院子正面一幢二层小楼,中间有一过街天桥连接着,整个院子寂静无声,杨玉叶推开挂着办公室牌子的门,一个年轻的女孩迎了过来,问她找谁,杨玉叶递过她的介绍信,女孩看完,上下打量着她,说:“都出去打扫卫生了,你等等吧”。杨玉叶这才知道路两旁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转过一个年头,乡里要组建开发区指挥部,杨玉叶看着办公室的男同事神神叨叨的难受,乡里人都叫他“蔡站长”,有人告诉杨玉叶,乡里并没公布他的职务,站长调到了县城边的园艺场,站上就他一人。
杨玉叶能调入也是因为站长调走了,空出了编制,不然,谁都安排不进来,那时是严格执行编制的。没有单位有超编现象。
杨玉叶想去指挥部的关键原因,是指挥部建在309国道边,离家近了有六里地。
杨玉叶的调进手续是乡书记李晓犁按照赵鼎的安排办理的,杨玉叶找了李晓犁,不久,杨玉叶随指挥部搬离了乡政府。
指挥部设了几个组,有的负责施工修路;有的负责规划;内勤是办公室招待和财务,杨玉叶是唯一的女性,她是负责来人接待的。最多的活就是给来访者沏茶倒水。
九十年代初开发区建设在南方已遍地开花,在北方这座小县城还是新生事物,负责指挥部工作的乡党委副书记王世想的口头禅“把县城南延五公里”成了那时的话题。
开发区驻地正是乡政府要新迁建的地方。这也是赵鼎建议她来这里的原因,除了驻地的清水镇,它是离县城最近的乡镇驻地。
朝阳乡开发区的建立,引来了八路神仙和看官的光临,其中不乏县里的领导。杨玉叶在指挥部第一次见到了赵鼎,那时他已是双泉的副县长。陪同的乡党委书记李晓犁小心地说了杨玉叶工作的暂时变化,赵鼎看着杨玉叶,转头对李晓犁说:“林业大学的毕业生你就叫她干这些”?李晓犁忙陪着不是。杨玉叶那时不认识赵鼎,她一脸的茫然,李书记察觉出来,告诉杨玉叶:“这是赵县长”,杨玉叶慌忙打了招呼。
兽医站腾出最大的房子做了指挥部的办公室,套间是财务办公室。兽医站搬到最东头的一间房办公。
一间房的兽医站足以满足他们的办公条件,他们的家底是两个在编的干部,一个临时工,站长是建乡后调进的,他几乎不在办公室,靠走村串户阉割母猪得到收入,临时工是原兽医站的工作人员,和站长干着一样的活,两人一个西线、一个东线,互不越界。
年轻的贾力是畜牧兽医学校中专毕业分配来的。
八十年代末农口部门试行了脱钩断奶,断奶后没奶吃的他只好回家上山打石头维持生活。九十年代初政策有变化时,他怕不上班有变故,又回到了兽医站。
指挥部成立后,他更多的时间是和指挥部的人热闹在一起,都是年轻人,虽然工资还无法尽意,精神上他却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杨玉叶在指挥部时,蔡站长在新一轮事业单位兴办实体的精神指引下,带领新分配的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开发了二十几亩的基地。在育苗没有成功后,补种上了大豆、棉花等作物,兼作时令蔬菜。
蔡站长是农村孩子,自小失去父母,寄居在同村的姐姐家,是在叔叔、舅舅的资助下读到大学专科毕业,他知晓民生更需要什么。
朝阳乡是新建乡,是在一个农民自治乡的基础上组建的,自治乡就是一个朝阳村。朝阳乡新建不久,书记宁英才率“四大金刚”的乡领导自愿回了他们的朝阳村任职。
朝阳乡的李晓犁书记是自治乡的乡长改任的。李晓犁任乡长前是另一个撤掉的胡山自治乡的书记。朝阳乡的乡干部大多是自治乡时的干部和李晓犁任职的自治乡干部的补充。他们的身份是双泉组织部在农民中招的“聘干”。
杨玉叶来时建乡才六年,管辖六个行政村,九个村落。那时也有了一些新分配的学生和调来的干部。
朝阳村是双泉的明星村,有四个村落,占朝阳乡总人口近三分之一,朝阳乡成了双泉的大村小乡。流传在双泉的轶事自然不少,其内容无非是朝阳村干部霸道,对抗乡领导,在上级领导面前丢乡政府领导的丑。他们不把乡干部放在眼里,源于他们曾经是乡领导,而且是干的不错的乡领导。曾经的头脑宁英才在朝阳村,而不是朝阳乡。
杨玉叶见识过朝阳村人的神气。那是她刚来朝阳,蔡站长热情地领她去转村熟悉工作。
朝阳村的领导自是不敢去见,只是见了几个皮毛。自然村是要去的,他们熟悉村子的林业状况,无非就是几片山林,几个果园。蔡站长是学果树的,对几片果园情有独钟,和小村的干部自然要混熟。
杨玉叶去的第一站是四个村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村中央的一个大院里坐南朝北坐落着一个气派的二层楼,这里是这个自然村的支部所在地,杨玉叶跟在蔡站长后面进了一间办公室,迎面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在写大字,神态凝聚,旁边站着两个青年观赏。
蔡站长和男子热情的打招呼,迎上前去握手,介绍杨玉叶是站上新调来的大学生。男子是这个村的支部书记张文伟。客套完了,张书记继续专心写他的大字,蔡站长和杨玉叶站在一旁无趣,只好告辞出了大院。
乡开发区指挥部成立时,乡政府迁建的大楼早已开工建设。乡财政几年结余下的三百万,促成了乡领导搬迁的决心。不久,宁英才被双泉安排在县里的部门任职,“四大金刚”回到了乡政府,改变了农民身份。有趣的是四大金刚回来后与原来的下属改换了位置,原来的下属都走上了领导岗位,他们成了原来下属的下属。
叶一平熟悉“四大金刚”中主抓过农业的副乡长宁忠存,他在林业局参与全国林业资源普查时多次和他打过交道,他说:“那是一个很好的人,有水平,没架子,务实。”杨玉叶与宁忠存有过短暂的接触,回乡政府后他任农业办公室副主任。
杨玉叶拜访的张文伟成了朝阳村新任书记,文质彬彬的村副书记没有接替。在经过新的权力的争斗后,张文伟稳住了脚跟,而辉煌的前任留给他的是已左右不了的村办企业。其中两个企业是双泉多年村办企业中的纳税十强。还有一条令张文伟头疼的晴天一身土、雨天一片泥的还没有完工的通往朝阳村的要道。
开发区指挥部成立后的第二年秋天,乡政府在一波三折后成功搬迁了,四层的大楼自然比老乡政府气派的多,对乡领导更受用的是不再近邻朝阳村的远比乡政府气派的办公楼。
更有意义的是躲避了精神上的压抑,上级领导到朝阳乡时,不再先到村见村书记,电话招呼乡书记去村里作陪了。